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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互動式小說「萌萌歷險記」的正文,是已選擇完選項之後的紀錄回顧,想參加遊戲的朋友歡迎前往噗浪XD
*依照目前的發展,這是一篇密室逃脫文,可能會出現懸疑的劇情和鬼,但由於作者並沒有寫鬼故事的天分,所以可以預見並不會恐怖XD
*作者自己並不知道會怎麼發展,也不知道結局是什麼,可能會有超展開,請斟酌閱讀。不過這就是這個遊戲的有趣之處啦XD 非常感謝參與創作的大家,謝謝~(鞠躬)

 


萌萌歷險記

序章

這是鳳王跟凰后煩惱了一萬次、商量了一千次,在凰后用手帕不停擦著眼淚,而鳳王邊嘆氣邊拍著她肩膀的情況下,做出的艱難決定。

他們不能夠再縱容他們的么子,馮羽容,繼續這樣下去了。

當他們把孩子喊到跟前,而馮羽容還是在低著頭刷手機遊戲的時候,凰后又忍不住哭了出來。

馮羽容是鳳凰族最後一隻天地孕育的鳳凰,三千世界的靈氣過於稀薄,已沒有能力再誕生更多的神獸,鳳凰族能夠浴火重生,原本是生存力最高也最活潑的一族,擔負著調和整個世界力量平衡的重責大任,然而,百年來千嬌萬寵長大的最後一隻鳳凰,卻到現在都還沒有真正「長大」,他還只是一隻雛鳥。

馮羽容成天就只知道在窩裡打遊戲,人類文明剛發展時,他玩棋子、撲克牌,隨著人類文明逐漸發展,現在都開始打任天堂Swich了。

再過一兩百年,要是馮羽容還不懂得怎麼將體內的老舊靈氣燃燒,重生成新的鳳凰,他就會變成尼特……不對,他就只剩下滅亡一條路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孩子生來就必須要歷練,不能再讓他當宅鳳凰了。

「乖孩子,朕和你母親為了你的安全,只能想出這個辦法了。」鳳王攬著哭泣的妻子的肩膀,沉重地說。

「我就不能一邊在家打遊戲一邊歷練嗎?」馮羽容手速飛快地刷著遊戲,「外面的世界太亂,就算送我去打仗,我皮薄防禦低,還不是馬上掛?而且我對人間界也沒有興趣……除了買遊戲的時候之外。」

「容容,你父王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們沒有要送你去人間界,畢竟人間沒有辦法長時間承受鳳凰的神力,我們是要送你去小世界。」凰后抹著眼淚,深深嘆了一口氣。

「小世界是什麼?」馮羽容終於刷掉了所有的體力,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專心聽爸媽說話。

「就是被創造出來的世界,簡單來說,就是故事書。」鳳王拿出一本書,「故事書情節發展緊湊跌宕、情緒豐沛,相信你會得到很多體悟,早日成人。」

見小兒子一臉困倦,完全沒有想要出去嘗試的樣子,凰后硬起心腸,嚴厲地說:「這次你再撒嬌耍賴也沒有用!我跟你父王心意已決!」

馮羽容看看父母一臉的堅決,知道大勢已去,也懶得再做抗爭,只謹慎地問:「小世界裡有網路嗎?」只要給他電腦、手機、網路,當然還有外賣和網購,讓他生活在火山口上都沒問題,別說什麼小世界大世界了。

見小兒子到這時候還是只會執著這種事,鳳王忍不住,頗失王者風度地翻了個白眼,板著臉把書攤開。

馮羽容趕忙阻止道:「等等!我的連續登陸!沒有網路我的連續登陸就斷掉了啊!我從內測一直玩到現在,你們不能──」

話音未落,灌滿鳳凰神力的書冊已經翻開,世界在轉瞬間構築完成,發出一陣劇烈的白光,將馮羽容籠罩其中。

父親的反應八成是小世界沒有網路,馮羽容慘叫出聲,拼命想要逃脫,但他只是一隻頭上頂著短短翎毛的雛鳥,如何能夠與浴火多次的成年鳳凰相抗衡,馬上就被吸入了書中。

我的Swich!我的3DS!我的Steam!我的PS4!我的電腦漫畫手機遊戲還有連續登陸啊啊啊啊──

馮羽容在喊不出口的慘叫中失去了意識,最後一眼,他看到的是那本書的插畫,那是一幢陰森的洋房,聳立在寂靜的山丘上,天空烏雲密布,壓抑而沉重……

 

 

第一章

馮羽容醒來時全身痠痛,他正躺在一間房間的正中央,天花板上掛著一盞暈黃的小燈,明明沒有風,卻小幅度地左右搖擺著,身下是堅硬的木板地,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躺了多久,但木板仍是冰涼刺骨,一點都沒有染上體溫,四周隔著牆不斷傳來稀稀簌簌的聲音,顯得這個房間裡格外死寂。

馮羽容醒的時候就迅速地摸了一把口袋,裡外都摸透了,別說找網路打遊戲,手機都不見了。

馮羽容心如死灰,像是一隻死鳥一樣在地上癱了幾分鐘,覺得地板太冷太硬,只好慢吞吞地爬了起來,環顧周遭。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房間,有一張單人床、一個放著電腦和雜亂資料書籍的書桌、一張破舊的椅子、一個空蕩蕩的書架,牆上掛著一些蒙上灰塵的油畫和裝飾,除了幽暗、骯髒,並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

馮羽容的第一個反應是去開電腦,但理所當然打不開,他不死心地檢查了一下,是電源線沒有插,再高興地找了一下,根本沒有插座。

這是在耍我嗎?馮羽容握著電線,一臉的懷疑人生。

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人生。

馮羽容扔下電線,走到房間門口,握住黃銅門把轉了一下,轉不動,再推了推,推不開。

非常好,依據他多年的遊戲經驗,他一定是陷入到一個密室逃脫遊戲裡面了,這種遊戲的玩法都是蒐集各種道具,進行解謎,成功了就能離開密室,他其實很喜歡這類解謎推理遊戲的,但並不想親身上陣去玩。

馮羽容拖著腳步慢吞吞地走到了床邊,看著灰濛濛的被子有點嫌棄,身為一隻鳳凰,他從來就沒有睡過這麼髒的被子,他天人交戰了一會,最後敵不過全身的懶散疲倦,把被子抓起來狂抖了幾下,抖出滿天灰塵,好歹還是躺下了。

床上帶著一股陳舊的霉味,但反正久而不聞其臭,馮羽容平躺著發了五分鐘呆,心裡其實很傷心向來寵他的父王母后把他扔到這種鬼地方來,也有點後悔自己當時的態度漫不經心,父王手上的小說看起來像是個短篇集,要是好好撒個嬌,說不定可以自己選擇小世界的背景,至少選個有手機、有網路的現代社會,即使連續登陸斷了,也不至於陷入這種連個網都上不了的悲慘境地。

想到連續登陸,馮羽容又是一陣的悲從中來,多傷心了五分鐘,最後嘆了口氣,呢喃道:「唉,這就是人生啊……」

雖然已經半確定這是個密室逃脫遊戲,但馮羽容並沒有活跳跳地配合解謎的打算,正在猶豫要不要睡一覺,等爸媽主動放人,頭在枕頭上一側,一台遊戲主機映入眼中。

救贖就在這麼近的地方!馮羽容一下從床上彈起來,興奮地把主機翻開,竟然是有電的!但是定眼一看,又不是他平常熟悉的畫面,而像是正在玩什麼遊戲的系統畫面,按了返回鍵,沒有反應,按了首頁按鍵,無法跳出,馮羽容心想那先隨便看一下這是什麼遊戲吧,結果竟然在人物介紹那裡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持有物欄是空的,任務欄的支線任務也是空的,而主線任務部分,遊戲機發出了「滴」一聲,更新為:逃離索佛拉洋館。

「索你的大頭,取個外文名字就以為自己很高端。」深深感到自己被騙,馮羽容把遊戲機往床上一摔,氣了十秒鐘,又把遊戲機抓了回來,看了一下自己的容貌評分,竟然有八分,不禁感到非常滿意,我大鳳凰族男俊女美,沒有十分是因為自己年幼,可能長得幼稚一點不符合大眾口味,再長兩年就十分了,搓搓下巴,感覺憑這張臉還是找得到老婆的,非常安心。

至於攻擊力、防禦力低一點,那沒有什麼問題,反正也不打架。

又摸索了一下遊戲機,沒有別的新資訊,馮羽容癱在床上,正在考慮那是不是該睡覺了,就聽見從走廊那頭響起了嘎吱嘎吱的腳步聲,慢慢地停在了他的房門前,門把被轉動了幾下,接著響起了交談聲。

一個男聲道:「是上鎖的,這個房間還沒搜過,要不要破門而入?」

接著是一個女聲道:「不要吧,我們先找找看這附近有沒有藏鑰匙。」

房子裡竟然還有其他人?那是不是趕緊找個隊伍加入比較好?馮羽容猶豫了一下,坐起身道:「那個,裡面有人。」

門外的兩個人顯然嚇了一跳,安靜了好一陣子,男聲才問道:「你是人是鬼啊……?」

「我靠!這裡還有鬼!?那你們是人是鬼啊?」馮羽容起身走到門前,他其實並不怕鬼,畢竟是出身高貴的神獸,但想到有鬼就要戰鬥,還是一陣的疲倦。

「當然是人啦。」男聲爽快地道,猶豫了一下又問:「那你能開個門嗎?」

「我要是打得開門,我就不會困在這裡了。」雖然困在這裡的大部分時間都慵懶地躺在床上,馮羽容還是抬頭挺胸、理直氣壯地道。

門外的一男一女又商量了一下要暴力破門還是找鑰匙,最後決定救人要緊,讓馮羽容退開之後,「碰」一聲把門撞開了。

三人互相簡單地自我介紹,一腳把門踹開的男性叫做林岳湖,是個戴著方框眼鏡,外貌普通、氣質斯文、大概二十五歲上下的青年。女性叫做黃盈楓,看起來差不多年紀,身材嬌小,有一頭及肩的小捲髮,戴著一副圓眼鏡,氣質比較甜美可愛。兩個人都還是學生,但在此之前並不認識,同樣是忽然出現在這個房子裡,卻沒有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記憶,因為所在的房間在隔壁,很快就結伴行動了。

沒有記憶是不是我爸搞的啊?馮羽容一瞬間有點心虛,但想到可能是小說作者原本就這麼設定的,又立刻釋然了。

「那你是做什麼的啊?」黃盈楓問道。

「我啊,我沒做什麼啊,我是鳳凰。」馮羽容很老實地回答,見對面兩個無知的人類都一臉微妙地看著他,正想著要怎麼證明,就見門口悠悠蕩蕩地飄進來一團界於白色與透明之間的人形氣團,同時帶進一股刺骨的寒意。

「是幽靈!」林岳湖臉色大變,倉促地退後了兩步,黃盈楓也是一臉緊張,伸手到皮包內摸索,應該是想找武器。

馮羽容心想來得好,泰然自若地靠了過去,張嘴就是一股灼熱的火焰噴出

鳳凰真火是這世界上大部分邪崇的剋星,雖然馮羽容只是一隻雛鳥,但這個幽靈看起來也不是多麼高端的東西,不甘心地扭曲了一下,發出一股刺鼻的怪味,還是被蒸發掉了。

無知的人類們凍住了,兩臉震驚地看著他。

「鳳凰火,厲害吧。」馮羽容昂著頭,用雲淡風輕的表情道。

「天啊!超厲害!」黃盈楓雙手交握在胸前,用力點頭。

然而林岳湖顯然不是這麼想的,他沉下臉,一手按住馮羽容的肩膀,嚴肅地教訓道:「你怎麼可以逢人就坦承自己是鳳凰,也太不謹慎了!」

「啊?」馮羽容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猛然被剛認識的人兇,有點不高興,「但我就是鳳凰啊,有什麼不能說的?」

「你還真是一點常識都沒有!」林岳湖看起來很生氣,又有點無奈的樣子,「神鳥現世,這是隨便能說的?你不怕被抓去解剖了?」

馮羽容抿著嘴,完全不認為弱小的人類可以把自己抓去解剖。

剛剛還稱讚他很厲害的黃盈楓也變得憂心起來,「那個,你是從天上來的吧?是不是不知道我們人間的狀況啊?現在的人類也挺厲害的,你還是注意一點吧?小岳也是擔心你,才這麼緊張的……」

馮羽容偏著頭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覺得這些人類真是太愛操心了,但畢竟是為了自己好,而且自己對人間的常識都來自動漫,更別說這還是個不知道哪個作者寫出來的世界觀呢,不如先聽這些「當地居民」的話,認真玩一下這個生存遊戲,也免得回去又被父王的怒水燒、被母后的淚水淹。

終於決定稍微配合的馮羽容點頭道:「好吧,那我暫時隱瞞我是鳳凰的事就是了。」

林岳湖鬆了口氣,重重壓在他肩上的手這才移開,歉然道:「抱歉,我太兇了,第一次看到鳳凰,有點緊張。」

馮羽容昂了昂首,表示不跟你們這些弱小的人類一般見識,但雖然答應了不逢人就說自己是鳳凰,難道在這個鬧鬼的世界裡連鳳凰火也不能用了?

聽了他的疑問,林岳湖搖頭道:「這個世界也有一些天師、法師之類的職業,只是剛好我跟小盈都是學生而已,會噴火的人應該也有一些的。」

聽到自己的得意技能被抄襲,馮羽容有點不滿意,但想想別人吐的只是普通的火,哪裡是他這種高端的鳳凰真火?便又釋然了。

三人在隱瞞身分的事情上達成共識,便開始討論要怎麼逃出這個洋房,但劇情才剛開始,彼此並沒有什麼特別有用的情報,只能決定先蒐集東西再說。

「說起來,這個鳳凰火可以打倒多厲害的怪物啊?」黃盈楓一臉期待地問。

馮羽容有點猶豫,自己的人類外型可是個頂天立地的成年男子,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只是雛鳥,還一身的柔軟絨毛呢,剛剛那種幽靈就差不多是極限了,只好硬著頭皮道:「那肯定什麼怪物都打得死啊!」

黃盈楓開心地鼓掌,林岳湖也露出輕鬆的表情,笑道:「那太好了,我們兩個都沒什麼戰鬥力,那我們就跟著你了。」

「放心吧!跟著我比進了保險箱還安全!」馮羽容把胸一挺,過了兩秒,還是有點不安,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們目前為止看到的怪物有多強啊?」只恨自己明知道這是本小說,卻完全沒有任何劇透的優勢,而眼前兩個傢伙又是失憶狀態,這還真是一個超級不可靠的隊伍。

兩人對視一眼,黃盈楓道:「目前看到最強的應該是殭屍吧……」

「長得噁心、力大無窮、不知疲憊,確實是很強。」林岳湖不知想到什麼噁心的畫面,表情難看,「不過殭屍數量很少,我們到現在只碰過一隻,移動力也不怎麼樣,要躲的話還是可以的,只要遠遠的聽到他們跳在木板地上的咚咚聲……」

話音未落,就聽到走廊那頭傳來「咚、咚、咚」的規律跳動聲,持續往這裡靠近。

「殭屍!」林岳湖臉色大變,仔細一聽聲音都在抖。

「不要緊張!」黃盈楓尖叫了聲,叫完靈光一閃,期待地看向馮羽容。

馮羽容不但聽到聲音,還感覺到逼近的強大邪穢之力,根本不是自己應付得了的,只能面無表情地雙手一攤。

三人之間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咚咚聲越來越近。

「我靠──!說好的保險箱呢!?」剛剛還勉強算是沉穩的林岳湖一臉抓狂,「不不不冷靜點個人房間有結界他們進不來的──」

「你忘了我們把門弄壞了嗎!還有什麼結界啦!」黃盈楓從皮包裡摸出一把小巧的手槍,「躲也來不及了!事到如今只有硬上!」

「我不要打那個東西!」林岳湖整個人都有點歇斯底里。

「快把刀子掏出來!走!」黃盈楓用槍指了指他,非常兇悍。

馮羽容歪著頭,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只覺得黃姐真是非常漢子。

爭執之中,殭屍已經跳到了門口,馮羽容瞥到了一眼就明白林岳湖為何如此不情願,這傢伙長得也太醜了,醜得超越審美觀可以承受的極限,讓他不禁默默把視線移開。

雖然視線移開了,但耳朵還是受到了兩個弱小人類的尖叫荼毒,馮羽容頭很痛,猶豫著雖然知道鳳凰真火起不了什麼作用,要不要上去噴兩口盡盡責任呢?還是乾脆躺下來等著回家被父王的鳳凰真火噴兩口?

就在這個新組的小隊陷入團滅的危機時,一道青芒劃過眾人的眼前,朝著嘶吼著靠近的殭屍直直斬落,竟一擊就把殭屍劈成了兩半。

壓抑的吼聲、驚恐的尖叫聲和漫天的邪穢之力都緩緩歸於岑寂,只留下純淨的靈力,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持著長劍,驅散門口漂浮著的黑霧,走了進來,「沒事吧?」他問道,聲音低沉冷靜,又帶著三分令人安心的暖意。

這是一個外貌並不非常俊美,卻剛毅而端正的男人,即使是這樣幽暗的微光之中,也可以看出他眉宇之間的清正,他的肩很寬,胸膛也很厚實,年紀並不很大,卻因為氣質沉穩,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

黃盈楓和林岳湖都鬆了口氣,紛紛向他道謝。

馮羽容卻不是很領情,咕噥道:「真是多管閒事,我自己可以解決。」

男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大度地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倒是林岳湖黑著臉搭住他的肩膀,「你確定你可以解決嗎?快說啊說好的保險箱呢?」

馮羽容抬頭望天,神遊天外。

「不要追究保險箱了,我們快收拾一下離開這裡吧,免得等下又有什麼東西出現。」黃盈楓收起槍。

馮羽容「喔」了聲,也不管房間裡什麼是有用的資訊,什麼是不需要的,反正也不能住人了,能拿的全拿走,採取堅壁清野政策。最後從書桌上收拾走了一疊資料、一本書、一個鉛筆盒,在書桌的抽屜裡找到一小盒看起來很難吃的壓縮餅乾,牆上的畫背後有一張寫著一行數字的小紙片,還從棉被裡翻出一把木梳,再帶上那個可疑的遊戲機就差不多了,其實還想要電腦,但這裡沒有電,帶著電腦只是生不如死,乾脆算了。

在他橫掃房間的期間,另外三個人互相自我介紹了一下,男人名叫杜翰宇,同樣失去了如何進入這棟房子的記憶,他的職業是一個天師,很詳細地說明了他們腦海裡如何被建構了一個阻礙回想的陣法,但普通人林岳湖和黃盈楓聽得霧煞煞,只聽明白結論是這個陣法很難解開。

倒是馮羽容暗暗揣測,聽起來這本小說應該是東方奇幻加上密室解謎的類型,這個什麼鬼陣法如果是在自己腦海裡,說不定可以用鳳凰火來個強制燒毀,但在別人腦袋裡他可就沒辦法了,還是交給專業吧!說起來,原來真的有天師啊?他瞥了杜翰宇腰間的劍一眼,果然,剛剛銳利地斬斷殭屍的劍,竟然是桃木材質的。

發現他在觀察自己的武器,杜翰宇微微一笑,把劍解下來遞給他,「這雖然是木頭的,但桃是辟邪之物,專門剋這些鬼怪。」

人家把保命的武器遞過來,馮羽容也不客氣,就想說拿來看看這個世界裡的天師是什麼水準,一看之下還真的看出了點門道,這把劍不只是桃木做的,還精細地雕刻著數十個法陣,觸手就是一陣濃郁的木靈之氣,顯然不是凡品。只是木懼火,鳳凰乃是火鳥,又是至高的天生靈獸,這把劍在他手上十分不安,竟瑟瑟發抖起來。

「咦?」杜翰宇詫異地伸手,接回了桃木劍,「你是不是命格屬火?」

馮羽容差點又要坦誠相待,見黃盈楓和林岳湖在杜翰宇身後不停對他比手畫腳使眼色,只好吞下事實,屈辱地道:「我、我也是天師,我會……噴火。」

黃盈楓乾笑,林岳湖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

「你也是天師?」杜翰宇倒是很驚喜,「道友師承何處?」

俗話說得好,撒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來圓,馮羽容……當然是有撒無數個謊的智商啦,但那也太累了,立刻決定止於第一個謊就好,於是雙手背在身後,一臉高深莫測地望向天邊,顯露出無比的高人氣質。

說出來都怕你嚇出心臟病,我可是師承鳳王啊……

好險杜翰宇顯然是一個非常體貼的人,見他不願說,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反而自動轉移話題道:「收好了我們就離開這裡吧,我之前已經觀察過了,一樓是大廳,似乎有不少強大的邪崇,二樓比較像公共區域,有書房、廚房一類的地方,我們現在在三樓,是邪崇最少、最安全的。」

林岳湖立刻道:「那不然我們在三樓再搜查搜查?」

黃盈楓反而道:「都有兩個天師在了,要不要直接去一樓看看啊?」

杜翰宇沉吟了下,「我的提議是先去書房,可能有比較多有用的線索。」

馮羽容想了想,認真地道:「我們先去廚房吧,現在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我們應該先確保糧食。」

「你不是找到了一包壓縮餅乾嗎?」雖然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杜翰宇還是失笑。

「你說這個嗎?」馮羽容一臉嫌棄,反手就把餅乾塞進他懷裡,「你要就給你吧,這個我才不吃。」

眾人無話可說地望著他,杜翰宇嘆了口氣,道:「那我先幫你保管吧,等你餓了再還你。」

「不用了,一定很難吃,反正我不吃。」身為一隻挑嘴的鳳凰,馮羽容高高昂著尊貴的鳥頭,十分有氣節。

林岳湖搖搖頭,還是附議道:「那我也支持去廚房,吃飽才有力氣探查嘛,雖然不知道我們被送來這裡之後過了多久,但我覺得我應該快肚子餓了。」

黃盈楓舉手,「我已經有點餓了。」

杜翰宇看看隊伍裡嗷嗷待哺的三個傢伙,無奈地點點頭,「好,那我們就先去廚房吧。」

 

 

第二章

馮羽容跟著其他人離開房間,想到不知道要在這個房子裡困多久,沒有網路、沒有遊戲,甚至連點好吃的都沒有,心裡就十二萬分的厭煩,要不是自己確實是保持了太多年的雛鳥型態,面對母后的眼淚還是有些心虛,真的是只想躺著等死……不過努力拚一把早點回去打遊戲也不錯啦,只希望這個小說真的是個很短的短篇,不要耽誤太多時間……

這個洋館裡十分幽暗,遠處黑沉沉的彷彿虛幻的太空,讓人沒有一點實感,雖然沒有燈,但不知哪來的光線,近處倒是可以看到幾公尺內的事物,還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腳下是有些腐朽的木地板,踩過就會發出令人不舒服的擠壓聲,牆上貼著褪色的壁紙,看不出本來是什麼花樣,走廊狹窄、天花板低矮、沒有任何窗戶,整個空間逼仄而沉悶,空氣稀薄帶著灰塵,還有從四面八方漫湧而上的冷意。

這根本就不是一隻鳳凰能夠生活的環境啊……要不是怕痛,馮羽容簡直想要直接切腹。

旁邊三個人討論著各種情報,馮羽容卻呈現完全放空的狀態,左耳進右耳出,沒走幾步,忽然感到一陣失重,眼前景色一晃,「碰」一聲,整個人直接趴倒在地上。

馮羽容一臉疑惑地趴著,另外三個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良久,黃盈楓「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天啊,是平地摔!我第一次親眼看到平地摔!」

「你怎麼這麼萌啊?」林岳湖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你這麼萌,怎麼不要改名叫馮萌容還是馮羽萌還是馮萌萌啊?」說完自己笑出來。

「萌萌好!萌萌萌!」黃盈楓笑著附和。

杜翰宇比較厚道,沒有跟另外兩個人一起哈哈哈哈,忍著笑把他扶了起來,叮囑道:「小心點。」

鳳凰乃是火鳥,處在寒冷的環境便會非常不適,如果是成年鳳凰,大可以真火一吐把這裡所有邪崇都燒了,連殭屍都打不過的馮羽容卻冷得手腳僵硬,才會摔倒,為今之計只有回去房間把棉被抱出來裹著走,但第一這也太蠢了,第二那條棉被也太髒了,馮羽容想想還是算了,只能冷冰冰地道:「不准喊什麼萌萌!根本一點都不萌!」

聽聞此言,本來笑完了的兩人對視一眼,邊嚷嚷「萌死了」邊繼續狂笑。

馮羽容氣得要命,又拿他們沒辦法,甩頭就往樓梯的方向走。

三人跟了上來,又走了一會兒,杜翰宇忽然問道:「你會冷嗎?」

「你也冷嗎?我都快冷死了!」馮羽容有點高興同伴出現了,看其他人都火力比他這個火鳥旺的樣子,真是太挫折了。

「你命格屬火,這裡陰冷之氣太重,濕度也高,會感到不舒服也是正常的。」杜翰宇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他,「不介意的話就穿著吧。」

竟然被弱小的人類拯救!馮羽容一邊覺得有些彆扭,但又確實很冷,掙扎了一下,勉強問道:「你不冷嗎?」

「我命格屬木,水生木,這裡對我沒什麼影響。」杜翰宇微笑道。

木生火,難怪這個人類做事比較合自己的意思。馮羽容惱怒地看了一眼還在嘻嘻傻笑的黃盈楓和林岳湖,接過外套穿在身上,外套帶著人類的體溫和淡淡的靈氣,確實是讓他好受了許多。

這時候是不是該道個謝啊……馮羽容滿心彆扭地跟在杜翰宇身後,一邊覺得人類為偉大的鳳凰族做點事是應該的,一邊又覺得但杜翰宇根本不知道他是鳳凰,反而那兩個明知道他是鳳凰還能給他取什麼傻綽號的人類,真應該拉出去凌遲一百次。

馮羽容還沒想出個答案來,就被杜翰宇攔住了,他抽出腰間的桃木劍,一臉凝重地道:「小心點,有東西過來了!」

「不是吧!不要啊!」林岳湖抱頭慘叫。

黃盈楓一臉鎮定地抽出了手槍,「喀嚓」一聲上了膛。

馮羽容這才感覺到,有一股龐大的妖氣直逼而來,竟完全不是之前的幽靈和殭屍可以比擬的!

從遙遠的走廊那頭,兩個模糊的白影直直衝了過來,卻「砰砰」兩聲就被黃盈楓解決了。

「槍法真的準,厲害厲害。」林岳湖拱手。

「哪裡哪裡,多虧岳哥把槍讓給我。」黃盈楓笑嘻嘻地學他拱手。

林岳湖深深嘆了一口氣,再次拱手,「慚愧慚愧,槍法沒有妳準,讓給妳也是為了大家。」

見黃盈楓也拱手還要再回,馮羽容滿頭黑線地問:「可以閉嘴了嗎?」兩個戲精!幽靈就是他唯一殺得死的東西了,都不留給他一點表現空間,還在這厲害厲害哪裡哪裡!

在三個人插科打諢的同時,一陣刺骨寒意襲來,兩邊牆壁發出嗶哩聲,凍結的霜雪從遠處蔓延而上,彷彿要將這條走廊凝結成冰霜隧道。

就在霜雪凍結到身邊之際,杜翰宇木劍一揚衝了出去,轉瞬間就迎上了虛空中的某個定點,金屬交擊的鏗鏘聲響起,杜翰宇面色沉穩、目光銳利,身法極快,木劍不斷變換角度,十數響後,他猛然退開,腳跟向後一點穩住身形,將長劍橫於身前。

其他三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跟什麼鬼東西爭鬥,只好傻傻站在一邊,馮羽容好歹還能感覺到一點靈力波動,林岳湖和黃盈楓要是這時候過去就是真的抓瞎了。

所幸可能是因為被杜翰宇逼退,空氣中一陣扭曲,飄散出一股雪花,隨著凍入骨髓的寒意,那個不知名的東西顯出了身形──是一個面容冷肅精緻、留著一頭白色齊腰長髮的女子,她穿著一件銀白的和服,腳下踩著木屐,衣服外可以看到的肌膚潔白如雪,連血管和毛孔都看不見。

「這是雪女!?」黃盈楓訝異地問。

馮羽容心中想要吐槽的慾望突破天際,在把天師扔進充滿幽靈和殭屍的洋館之後,又來了個雪女,難道作者不能好好整合一下世界觀嗎?這都什麼亂七八糟大雜燴!

「應該是。」杜翰宇面色不變,手中長劍一轉,再次揮出。

雪女兩袖一甩,大量尖銳的冰錐刺破空氣飛來,都被杜翰宇迅速打掉,但數量實在非常多,兩人一時僵持不下。

「萌萌!你不是火系的嗎?快上啊!」林岳湖指揮道。

「我才不是萌萌!」馮羽容對他翻了個白眼,咕噥著「什麼快上,我又不是寶可夢」,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杜翰宇身邊,嘴一張噴出鳳凰真火。

雪女雖然靈壓強大,但屬性上確實是被馮羽容克制得死死的,真火一出,冰錐相繼融解,杜翰宇立刻逼近過去。

雪女臉色未變,揮袖帶起了摻著冰雪的旋風,試圖將火吹開,「砰砰」兩聲,被旁邊黃盈楓放的冷槍擊中肩膀,杜翰宇覷準時機,手中長劍發力,硬生生洞穿了雪女的胸口。

雪女睜大雙眼,動作停滯了下來,真火撲面,很快就像冰塊一樣被融化了。

看著雪女消失,雖然知道她是個妖怪,但可能是因為人形吧,馮羽容心裡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蹙著眉低下頭,剛好看見什麼東西輕輕落下,滾到黑暗的角落去了。馮羽容蹲下身,伸手去撿,那東西觸手生涼,帶著一絲淡淡的邪氣,令人心頭震盪不安,舉到眼前細看,竟然是一片黑色的鱗片,馮羽容好歹天生神獸,怎麼會認不出這個東西?頓時腦海中一片空白。

「……龍鱗?」站在他身後的杜翰宇倒抽了一口冷氣。

看這鱗片大小,這完全是一條成年的、全盛時期的龍,難道這地方的最終BOSS是一條龍不成?三個人類加上一隻鳳凰雛鳥,是要怎麼打過一條龍嘛?馮羽容頭暈目眩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反正只是小說設定的關卡,又不是真的龍,而且這是解謎故事,也不一定需要真的打,這才慢慢冷靜下來。

就在此時,手中的龍鱗「嗡」一聲震動了下,馮羽容暗叫糟糕,如果這是那條龍剛脫落的鱗片,可能多多少少還留著一絲感應,被人這樣捏著自然會察覺,自己這一個亂撿東西,說不定要提早打BOSS了,這是要迎接全滅結局啊!

果然,虛空中嗡嗡作響,整棟洋館都搖晃起來,眼前的空氣旋轉扭曲,滲出黑色的靈氣,隨即如黑洞般打開,強大的靈壓撲面而來,這種龐大而暴戾的力量,馮羽容連在天界都沒有體會過,只覺得眼前一黑,杜翰宇身手極快,木劍往下一撐好歹是穩住了身體,其他三人瞬間就被靈壓壓制得跪倒下來。

馮羽容心中非常驚駭,就算是小說,但這個真龍龍壓也做得太真實了!簡直就像是想去鬼屋體驗體驗,然後發現裡面的鬼會飛天入地會穿牆一樣!

在這個狀況之下,四人要逃也逃不掉,只能看著一個身影從黑洞中跨出。

那是一個身形非常高大的男人,馮羽容自己號稱一八零,詳細數字就不說了,杜翰宇比他高了將近十公分,已經算是挺高的了,這個男人卻還更加高大,目測至少有一九五,他穿著一身玄色的古服,高領廣袖,腳踩布靴,腰間配著長劍,一頭烏黑如鴉羽的長髮隨著風披散而下,落在身後,臉上戴著一個黑色的面具,不說看不出樣貌,連一點皮膚都看不到。

這個有日本妖怪的洋館裡的BOSS,竟然是一條這麼古風的龍啊?馮羽容為自己性命擔心的同時,還不忘暗暗憂心作者混亂的世界觀設定。

男人望向他們,也許是透過面具正「看」著他們,他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強大的風壓,慢慢把手按在劍柄上。

馮羽容嚇得全身的鳥毛都要炸起來了,雖然他想回天界,但可以的話還是想體面地回天界,剛剛看到雪女消失都不舒服了,可不想看到隊友們在自己面前全滅之後被剁成幾塊血淋淋地回天界,情急之下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可能是那個叫做腎上腺素的東西發揮了作用,竟然勉強站了起來,巍巍顫顫地往前走了一步。

杜翰宇著急的目光瞥了過來,林岳湖和黃盈楓雖然被壓在地上壓得扁扁的,連話都說不出,但兩人都是一臉「你別過去啊能跑就快跑啊」的表情,馮羽容在天界生活百年,從沒有體會過這種所有人都命懸一線卻還互相擔心的一體感,雖然知道他們只是虛構的小說人物,還是有些動容。

他被強大的龍威壓制得有些渾噩,腦袋裡並沒有很清晰的計策,只想著自己就算死了也不可能就在一本書裡魂飛魄散,但這些小說人物應該就是真的死了,又想著是這片鱗片把這條龍引過來的,那不如還給他算了,就顫抖著手把鱗片遞了出去。

男人壓在劍上的手頓了一頓,竟然真的伸手過來,接過了鱗片,他探出袖子的手指修長而雪白,捏在烏黑的鱗片上,十分優美,又不帶一絲血色,顯得有些詭譎。

拿了鱗片,他身後的空間一陣扭曲,黑洞再次打開,男人緩緩後退,整個人融入黑暗之中,消失了。

男人一走,強大的龍威也跟著消散,四人脫力地全都倒下,重重喘息著。

良久,平復了呼吸的杜翰宇坐起身來,感激地道:「謝謝你,多虧你,我們撿回一命了。」

「就是啊,好險有萌萌!」林岳湖躺在地上,還在不斷喘息,「噯,萌萌,你怎麼知道給他鱗片他就會走啊?」

馮羽容揉揉抽痛的額角,本來想耍點威風,但又覺得那條龍真的不是自己應付得了的角色,最後選擇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什麼都沒想,就是覺得說不定還給他就行了。」

「你身上靈氣很重,臨危時有所感應很正常。」杜翰宇反而點點頭,意思就是跟著直覺走沒錯,「不過這次就算是我們運氣好吧,下次還是小心點。」

馮羽容有點心虛,心想要不是自己去撿鱗片也不會引出一條龍,杜翰宇說這是「運氣好」,還真是太厚道了。

林岳湖和黃盈楓也沒怪他,前者癱在地上一臉劫後餘生,後者倒是奮力爬了起來,「那我們要不要趕快離開這裡再說啊?」

「好,趕緊走。」杜翰宇跟著起身。

「那就繼續前往廚房吧,我都快餓死了!」黃盈楓非常委屈,「剛剛被壓了一下更餓了。」

林岳湖無力地看著她,「小盈,妳有沒有發現自己少了什麼?例如說一根筋……」

所幸之後在前往廚房的路上,都沒有遇到太大的麻煩,只出現了一隻幽靈,被馮羽容一口噴死了,面對馮羽容投來的「我可不希罕你們誇我但我就是這麼厲害」目光,杜翰宇忍著笑意誇讚地點點頭,而黃盈楓和林岳湖則大喊口號「萌萌棒,萌萌萌」,把馮羽容氣得七竅生煙。

廚房就在樓梯下去後左邊,門後竟隱隱透出燈光,平日在一般環境中只是有些暈黃的亮度,在這個洋館無盡的黑暗中顯得十分刺目,這份不尋常讓四人神經都緊繃起來,小心翼翼地下到最後一階階梯,杜翰宇忽然伸手把他們攔住。

「怎麼了?又有妖怪?」林岳湖緊張地問。

馮羽容也感覺到廚房透出了一點靈氣,但並不是陰邪之氣,反而有點像杜翰宇這種會道術之人的氣息。

果然,杜翰宇搖頭道:「應該是人,而且這氣息有點熟悉,說不定是我認識的人。」

「那就也是天師囉?」黃盈楓很高興,「那太好啦,趕緊讓他加入我們的隊伍!現在的我們對上那條龍根本沒有勝算!」

「我問問看。」杜翰宇點頭,揚聲道:「在下蒼雲門杜翰宇,敢問閣下可是梁少宗主?」

裡面的人顯然本來也在等他出聲,並沒有被嚇到,沉穩地回答:「正是,請進。」對方也是一個成年男性,比起杜翰宇的聲音溫柔低沉,他的聲音顯得較為冷硬,也不帶情緒,如同海底的堅冰一般,聽起來不是很好相處。

四人魚貫進入廚房中,這暈黃的光芒真的很刺眼,馮羽容瞇了好一會兒眼睛才習慣。

廚房的空間並不大,門對面就是流理臺,上面整整齊齊擺放著廚具,流理臺下和牆上各有一個很大的櫥櫃,旁邊有一張窄桌,桌上什麼都沒有,也沒有椅子,最右邊的牆上有一個門,應該是通往飯廳,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剛剛應聲的是一名高挑的青年,他的身型比杜翰宇稍微纖瘦一些,但因為腿長,顯得線條流暢,他的五官俊美端正,卻面無表情,眼睛狹長,瞳色比較淺,帶著一種冷血動物般冰涼的質感,盯著人時會讓人背脊發寒。嘴唇也很薄,和他的聲音給人的感覺一樣,不會是個熱情好相處的人。

杜翰宇對著他介紹了己方人馬,轉而向三人道:「這位是梁辰泓先生,九大道門之一『天脈宗』的少宗主,天脈宗擅長卜算和符咒,梁少宗主是其中的佼佼者,幾個月前的道門大會上我們才剛見過。」

「杜門主就直接喊我的名字吧,您這句『先生』我可不敢當。」梁辰泓冷冰冰地道。

杜翰宇笑了下,表情有點苦澀,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但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緒,點頭道:「我們本來也是平輩,又同遇落難之境,就互相不用敬稱了吧。」

看他們兩個在那文謅謅地你來我往,馮羽容很懷疑這是不是才是一般人類該有的禮節?這個小林和小黃是不是對他太自來熟啦?忍不住就朝兩人看去,剛好看見兩人一臉霧煞煞的蠢表情,忍不住為自己提高隊伍平均智商的重責大任感到心酸。

兩人互相達成共識,杜翰宇便問梁辰泓要不要加入,正常人聽到這裡竟然有一頭龍,都會靠一聲選擇組隊,梁辰泓雖然一臉冷冰冰,但也沒有逃脫這個規則,點了點頭,又道:「這棟屋子裡還有六大邪派的人在,但與我並沒有照面,不知道是誰、有多少人。」

「那條龍太過強大,應該不是六大邪派的人可以操縱得了的,就不知我們出現在此是他們所為,或者他們也是受害者。」杜翰宇蹙起眉,又道:「總之我們萬事小心吧。」

「那個……對不起,可能只有我沒有常識。」黃盈楓一臉迷茫地舉手,「九大道門是什麼?六大邪派是什麼?道門大會是什麼?」

林岳湖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樣子,攬住她肩膀,「不是只有妳一個人。」

杜翰宇道了聲「抱歉」,趕緊解釋。

這本小說的設定挺俗套的,世界觀就是一個人與妖魔混居,但大部分人並不知道妖魔存在的世界,九大道門就是正派天師的九個門派,相當於武林白道領袖,致力於保護現有生存環境,如果碰到作惡的妖魔就主動消滅他們,而六大邪派則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一群,行事比較邪門,雖然沒有到作惡多端的境界,但非常隨心,沒有一點規章,所以跟九大道門的人天生不合,久而久之就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邊。

相對於管理鬆散、沒有團結意識的邪派,講規矩、守禮儀的九大道門比較有組織性,每年都會有一個道門大會,比比武、聊聊天,溝通一下最近的狀況,順便讓年輕一輩互相認識認識,杜翰宇和梁辰泓都是這一輩的菁英,早幾年就在道門大會上認識了,但他們兩人的門派腹地隔得非常遠,也沒有太多的私下往來,頂多只能算個點頭之交。

兩個凡人終於弄懂了,發出「哦──」的聲音。見馮羽容抱臂不語,林岳湖戳戳他的肩膀,「萌萌,你聽懂沒有?」

「萌你的頭。」馮羽容用不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我本來就是道門中人,我當然知道啦。」

黃盈楓和林岳湖都被他的厚臉皮震懾住了,雖然是他們的意見沒錯,但如此堅持這個天師人設,這是怎樣的一種演員的自我修養!簡直該拿奧斯卡好嗎!

杜翰宇心裡知道他根本不是道門的人,倒是沒有戳破,只是無奈地笑。

梁辰泓不愧是正道人士,雖然看著不好相處,但也沒有對兩人發表什麼「愚蠢的凡人」宣言,臉上一點波瀾都沒有,只是對馮羽容拱了拱手,「這位萌萌先生身上帶著極為精純的火靈之力,敢問道友師承何處?」

「誰萌萌!你才萌萌!」馮羽容被這些愚蠢的人類氣得抓狂。

看著氣到像跳跳糖一樣炸來炸去的馮羽容,梁辰泓明顯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面無表情地偏了下頭,盯著他看了許久,才望向杜翰宇。

「借一步說話。」杜翰宇苦笑,讓梁辰泓去隔壁的飯廳,又對三人交代道:「你們三個先吃點東西吧,我們商量一下道門的事。」

目送他們離開廚房,林岳湖一臉同情地道:「萌萌啊,杜大哥這是去幫你的爛演技收拾爛攤子去了。」

「我本來就不是演戲的!還不是你們兩個硬要讓我演天師!」馮羽容忿忿不平。

「好好好,我們的錯,那食物讓你先挑吧,你要吃什麼?」林岳湖哄他。

黃盈楓把櫥櫃裡的東西全搜刮了出來,在桌上攤開來,「對啊萌萌別生氣了,快吃東西吧。」

「你們以為我是為什麼生氣啊!而且本來就應該我先挑!」馮羽容哼了聲,首先把各種口味的洋芋片全都撿走了,又問:「沒有水果嗎?」

「這個廚房裡沒有冰箱,全是乾糧啊。」林岳湖翻找著上面的櫥櫃,挖出一堆不能吃的東西,最後道:「嘿,有個蘋果。」

「我想吃櫻桃。」馮羽容不是很滿意。

「祖宗啊,別挑剔了,就一個而已,你趕緊吃掉了,免得他們兩個回來跟你搶。」林岳湖把水龍頭扭開,觀察了一下確定是普通的水,才替他洗了蘋果,放在盤子裡。

馮羽容雖然不滿意,但聽到這麼大的廚房裡就只有一個水果,反而有些捨不得吃,默默看著蘋果。

肚子餓極了的黃盈楓邊往嘴裡塞壓縮餅乾,邊催促道:「快吃吧萌萌。」

馮羽容還是覺得捨不得,想了想看看兩人,覺得反正他們已經知道自己是鳳凰了,無所謂,身形一縮,便變回了本體。

林岳湖和黃盈楓張著嘴,傻傻地看著他。

就見一隻巴掌大的小紅鳥「嗶啾」一聲跳到了桌上,豆子一般圓圓的小眼睛對上兩人發傻的目光,流露出濃濃的鄙視。馮羽容的人形非常纖瘦,這隻小紅鳥卻圓胖圓胖的,長著一身柔軟的絨毛,細細小小的爪子撐在桌上,就像撐著一個絨毛球,但他好像覺得自己很威風似的直挺著胸膛。頭上有兩根特別長的翎羽,他揚起頭,翎羽就也高高翹起,他用三角形的小鳥喙梳理梳理左邊的翅膀,又梳理梳理右邊的翅膀,非常滿意地發現自己全身沒有一根雜亂醜陋的毛,便用非常有威嚴的目光睥睨著兩個愚蠢的人類。

「呃、嗯、啊,是的,我們萌哥當然是非常帥氣,非、非常威武……」林岳湖發出了一堆沒有意義的音節之後,好歹憋出了一句稱讚。

小紅鳥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很快又用不在乎的神色掩飾住了,挺起毛茸茸的胸膛,一副「還用你說」的雲淡風輕模樣,又睨了一眼黃盈楓。

啊?什麼?我也要說嗎?黃盈楓緊張得餅乾都吃不下去了,想了半晌才道:「嗯那個……文成武德……一統江湖……?」

小紅鳥很憤怒,誰要一統你們人類的鳥江湖啊?不滿意地朝黃盈楓嗆聲道:「啾啾嗶啾啾!」

黃盈楓眼中含淚,委屈地看向林岳湖。

林岳湖拍了一次鳥屁股成功之後就很熟練,安撫道:「威武帥氣無敵矯健的萌哥,不要跟小盈計較了,趕緊把這個蘋果吃了吧。」

小紅鳥歪著頭盯著他半晌,確認他的稱讚全部都是誠心的之後,才「哼啾」一聲,抖抖自己雄壯威武霸氣矯健的翎羽,跳到蘋果旁邊,用鳥喙啄食起蘋果。他嘴巴小、體積也小,這個蘋果可以讓他吃好久,簡直是全天下最聰明的鳳凰。

兩個人類齊齊鬆了口氣,到一旁去邊啃餅乾邊交流怎麼讓鳥大爺開心了。

 

 

第三章

杜翰宇和梁辰泓有不少事需要商量,回來的時候林岳湖和黃盈楓已經吃飽並把食物均等分好,馮羽容也變回了人,正撕開一包洋芋片。

杜翰宇道:「我們談了一下,六大邪派之前的舉動不是很尋常,這次的事件很有可能是他們所為,雖然我不覺得他們有能力操控那麼強大的神獸,但無論如何,我們再怎麼推測也沒用,還是要先接觸──」話沒說完,手裡就被塞了一包洋芋片,低頭一看,鳳梨口味的。

酸得皺眉頭的馮羽容拍掉手上的屑屑,「杜之洋芋片。」

「不是,萌萌,你做人也太不厚道了。」林岳湖搭住他的肩膀,「你以為把這包難吃的洋芋片講得好像專有名詞一樣,它就會真的忽然變成杜大哥的東西嗎?」

馮羽容拍掉他的手,抽了一片洋芋片出來,塞進他嘴裡。

林岳湖咀嚼了一下,哭喪著臉,「靠,真的好難吃,怎麼會有人發明這種口味?」

杜翰宇無奈地笑笑,繼續道:「所以我提議,我們先去找六大邪派的人,弄清楚是不是他們所為,如果是,好歹他們也只是人,我們對付得動,如果不是,也許他們知道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情報,可以交流交流。」說完就開始認命地消滅那包洋芋片。

梁辰泓開口道:「我還沒有看過那條黑龍,所以我想靠近觀察一下龍的實力。」見三人露出「你是不是想死」的眼神,他從懷中掏出一疊符紙,一人發了一張,「這是我繪製的空間轉移符,撕開之後可以在這個房子裡面隨機轉移,雖然逃不出房子,但在龍面前保住一命還沒有問題。」

黃盈楓和林岳湖興致勃勃地研究手上的道術道具,就聽馮羽容打了個哈欠,疲倦地道:「我什麼都不想找,我想睡覺。」

梁辰泓詫異地睜大眼睛,似乎想不到竟然有人被困在如此境地還這麼悠閒,杜翰宇則是已經習慣了馮羽容的作風,不由得失笑出聲。

林岳湖思索了下,附和道:「在這棟房子裡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也不知道我們被抓來這裡之後過了多久時間,我覺得休息也滿必要的。」

黃盈楓剛吃飽,被馮羽容一個哈欠打出了些睏意,揉揉眼睛,「我也想睡覺了。」

杜翰宇和梁辰泓又討論了一下,覺得凡人的身體較為脆弱,確實應該適當休息,雖然他們倆不感到疲倦,但既然決定一起行動,便以團體行動優先,於是便同意先休息,但在此之前,應該先研究一下手上的資訊。

眾人在餐廳裡分享蒐集到的資訊,首先,每個人都是從一個單獨的房間裡醒過來的,房間裡的資訊可以解出一組密碼,以打開保險箱拿到房間的鑰匙,除此之外,每個人尋找到的東西有些微的不同,林岳湖找到一整盒信和一把手槍;黃盈楓是一本「日本妖怪大全」故事書和一把瑞士刀;杜翰宇的房間裡有桃木劍,但那把劍本來就是他的,可能是被送過來時帶在身上了,除此之外還有一本「西洋鬼故事全集」;梁辰泓則是一組筆墨和一張光碟。

「送我們過來的人好像很明白我們的能力,所以我是劍,辰泓擅長符咒,他的房間放的是筆墨。」杜翰宇蹙眉道。

「就是墨的質量太差了。」梁辰泓冷聲抱怨,「也不知道備點硃砂。」

「看樣子犯人對你們道術界很熟悉啊。」林岳湖笑道,「但對我們凡人就不行了,不然怎麼給我一把手槍?我又不會用。」

馮羽容推開又要拱手謝謝的黃盈楓,質問道:「那我的武器呢?」他就在床上找到個木梳而已,是要他怎麼樣?用美麗的秀髮攻擊那條龍嗎?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去哪裡幫他找武器,最後黃盈楓小聲問:「你不是會噴火嗎……?」氣得馮羽容瞪了她一眼。

「不知道這張光碟的內容是什麼。」梁辰泓晃晃手上的光碟片,那看起來就是一張普通的光碟,封面上什麼字都沒有寫,一片空白。

黃盈楓道:「也許放了之後會從電視裡面爬出──」話沒說完就被林岳湖摀住嘴巴。

馮羽容忽然想起自己房間有電腦,問題是沒有電源,問了其他人,沒一個人房間裡面有插座的。

「看來我們得尋找插座了,這裡既然有燈光,房子裡就是有電的。」杜翰宇總結。

兩本鬼故事可能是在提示屋子裡會遇到的東西,從馮羽容房間裡找到的書正是「中國神鬼故事」,看來這個房子裡的大雜燴狀況,應該是原本作者設定的混亂世界觀所致。

「我這裡還有一些資料。」馮羽容拿出在自己房間書桌上找到的資料,在餐桌上攤開,眾人圍過去看。

「這好像是……精神鑑定報告?」黃盈楓倒抽了一口冷氣,鬼她不怎麼怕,這種倒是有點毛骨悚然。

「這是誰的?」杜翰宇沉著臉翻閱,發現姓名之類的資訊欄都被塗黑了。

「哇啊啊──」黃盈楓小聲尖叫,「這也太可怕了!」

「這有什麼好可怕的啊?」林岳湖一臉疑惑,「又不是鬼。」

「鬼有什麼好可怕的啊?」黃盈楓反問,兩個人去一邊互相撕對方的臉了。

梁辰泓解決了自己的東西之後,就不怎麼關心其他事情,慢條斯理地磨好了墨,垂著眼,執著筆,坐在一邊畫符。

馮羽容正發睏,撐著下巴發呆,就只有杜翰宇一個人認真研究那份報告,但許多重要資訊被塗黑,又有大量的術語,實在不能精確地判斷狀況,最後只好嘆氣道:「還是要去書房找資訊。」

馮羽容根據多年玩解謎逃脫遊戲的經驗,覺得他們手上這些資訊應該是這個遊戲的背景,可能最終BOSS是個有精神病的連續殺人魔之類的,但心裡對極其漫長的解謎過程感到不耐煩,不由得又打了個哈欠,再看了一下手邊寫著數字的紙片,「3211711162005132608121311」,想了幾種常見的套路都解不出來,但應該是開保險箱的密碼,他房間的門已經壞了,就沒有再找鑰匙的必要,於是揉了揉扔到一邊。

黃盈楓和林岳湖互撕回來了,後者拿出了那疊信,問道:「這些信要不要拆開來看啊?」

馮羽容趴在桌上,咕噥道:「當然要啦,拆吧。」

「你們有沒有手巧的人?拆一下,我怕把重要的線索拆壞了。」林岳湖把信放在桌上,這些信一共有十三封,每個信封的花紋都不同,但都顏色素雅、紙質優良,黏貼得也很細心牢固,只是上面並沒有任何收件者和寄件者的訊息,完全是一片空白。

馮羽容想到自己搜到了一個鉛筆盒,拿出來翻找了下,裡面竟然真有一把拆信刀,還有一組鋼筆和墨水。

黃盈楓被林岳湖死命阻止之後委屈地退到了一邊,改由看起來手就很穩的畫符行家梁辰泓拆信。

信封拆開了,梁辰泓抽出信紙,信紙與信封明顯是一套的,同樣的紙質與花紋,十分雅致。大家屏氣凝神地等著看信上寫什麼,但等梁辰泓將信展開,上面卻一個字也沒有。

「怎麼沒寫東西?」林岳湖把信翻來翻去,「是不是要用水沖還是用火燒啊?」

「先看下一封。」梁辰泓俐落地又拆了一封信,但內容還是什麼也沒有。

「哇啊啊──好可怕!」黃盈楓抱頭。

「本來可怕的,被妳一吼什麼都不可怕了。」林岳湖朝她翻白眼,兩個人又去旁邊互相撕臉了。

梁辰泓不受耍寶二人組的影響,神情淡漠地繼續拆信,一連拆了十二封,每封信都沒有任何內容。

馮羽容揉揉眼睛,鎮定地道:「沒關係,按照密室逃脫遊戲的定律,最後一封一定會有什麼驚天大線索,好嚇我們一跳,所以我們現在要有心理準備……」

梁辰泓拆了最後一封信,把信封一倒,從裡面掉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噠」一聲落在桌上。

「龍鱗!」馮羽容嚇醒了,嚇得全身鳥毛都炸了起來,嚇得往後跳了一步,跟他一起往後跳的還有黃盈楓和林岳湖,就連杜翰宇都僵了一下。

只有梁辰泓毫無猶豫地上前,在大家「不要碰啊」的尖叫聲中撿起了那塊龍鱗。

梁辰泓仔細地研究著龍鱗,馮羽容像鵪鶉一樣縮著脖子,戰戰兢兢地等了半天,發現什麼也沒有發生,才用發抖的聲音問:「龍怎麼沒來?」

「這塊鱗片應該掉了很久,感應早就斷了。」梁辰泓輕闔上眼,掐著手指不知道在算什麼。

那你不早說?我一隻這麼霸氣威武的鳳凰被嚇成這樣!馮羽容怒瞪著他。

梁辰泓慢慢睜開眼,從他淺色的眸子裡透出的光線十分淡漠,臉上帶著對任何事都興味索然的神色,「這個給你吧,會帶來好運。」說完把龍鱗遞給了馮羽容。

「嗯?難道這不是壞龍,而是一條祥龍?」馮羽容疑惑地接過了鱗片。

「不,這是一條邪龍,而且邪煞之氣非常重,顯然是千百年殺生浴血而來。」梁辰泓回答,見馮羽容急得跳腳,要把鱗片扔出去,才慢悠悠地道:「但這條龍與你有宿緣,帶著吧,對你好。」

林岳湖感慨道:「哇,大師就是大師!這種路邊算命仙的台詞,大師講起來都這麼仙風道骨!」

「畢竟大師給萌萌鱗片並沒有收他的錢啊。」黃盈楓笑道。

「欸等等!那好像是我找到的鱗片啊!」林岳湖猛然醒悟,想想又道:「算了,我才不想要帶著邪煞龍的鱗片,還是交給威武帥氣無敵矯健的萌哥吧。

馮羽容捏著鱗片,心裡充滿疑惑,他來自小說之外的世界,這本小說裡的角色能跟他有什麼「宿緣」?難道是梁辰泓這個算命仙的功夫不到家?或者其實這個宿緣指的是之前他還了一塊鱗片給龍的事情?畢竟就算只是前一秒發生的事情,那也已經是過去式了嘛,要硬說是宿緣也說得通。

杜翰宇顯然很相信梁辰泓的卜算能力,見馮羽容膽戰心驚地捏著鱗片,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開口勸慰道:「你就拿著吧,畢竟這片鱗片的氣機牽引已斷,即使沒有任何好處,也不會有壞處才是。」

馮羽容思索了一下,覺得也是,說不定下次又碰到那條龍,還可以拿來退敵呢?於是把鱗片一收,一臉高深莫測地道:「那就由我收著吧,畢竟我也是超級厲害的世外高人。」

黃盈楓跟林岳湖尷尬地對望了一眼,杜翰宇微微失笑,梁辰泓面色漠然,沒有人發表感言。

馮羽容打了個哈欠,疲倦地問:「被嚇了一跳更睏了,可以休息了嗎?」

眾人表示同意,收拾起了東西。

離開了敞亮的廚房和飯廳,幽暗的走廊黑沉而壓抑,令人十分不適,眾人邊警戒著四周,邊朝三樓邁進。走了一小段路,林岳湖忽然想起稍早的狀況,搔搔頭,不好意思地道:「萌萌啊,你的門不是被我踹壞了嗎?本來每個人的房間都有一個結界,上鎖之後怪物是進不去的,但是你的房間結界已經破了,安全起見,你要不要跟誰擠一下啊?」

「當然要了,總不能讓我睡在一個壞掉的房間裡。」馮羽容的目光逡巡了一下,定在梁辰泓身上,「那我跟梁辰泓擠一間吧。」

梁辰泓微微睜大眼睛,用有些詫異的目光望了他一眼,好像很疑惑為什麼會選擇自己,但並沒有出言拒絕。

見他默認,其他人當然也不會有意見,約好了八個小時之後再繼續進行調查,便解散了。

馮羽容跟著梁辰泓進了房間,在他鎖門的時候,一個箭步,身法迅速、動作俐落地撲上了床,並且霸佔了整張床。

梁辰泓的動作都凍住了,向來漠然的表情也有些愣。

馮羽容平躺在床上,拿出那個遊戲機觀察資訊,發現系統更新了三個支線任務,分別是到書房查詢精神疾病相關資料、尋找插座以觀看不明光碟內容,和解讀信件內容,他思索了下,覺得這應該算是他的一個金手指,例如說這個信件內容,指的應該是那空白的十二封信,如果沒有遊戲機的這個支線任務,他會以為十二封空白的信只是為了營造最後一封龍鱗掉出來的氣氛鋪墊,但現在他知道那些信確實有內容了。

在他思索的同時,梁辰泓默默搬了一床棉被鋪在地上,並且坐下來整理符紙,絲毫沒有要趕他下床的意思。

馮羽容覺得很滿意,看梁辰泓那種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淡漠樣子,他就覺得對方肯定也不在意睡床或地板,果然如此,自己真是太機智了。

但是這傢伙不像黃盈楓和林岳湖那種普通人,會為了生存和恐懼哇哇亂叫,也不像杜翰宇,認真地面對每一個困境,反而像是一個局外人,帶著一種淡漠的旁觀者的神色,滿不在乎地站在一邊,不禁讓人懷疑,他要碰到怎樣的狀況才會緊張慌亂、才會面色大變。

馮羽容闔上遊戲機,感覺剛剛認真思考之後睡意反而有些消退,於是打算跟這位隊友聊聊天,培養一下睡意,「天脈宗在哪裡啊?是怎麼樣的地方?」

由於精神不濟,這位大爺此刻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天師人設,梁辰泓倒也沒有吐槽他,語氣淡然地道:「在極北之海,附近鮮有人煙,深海之下非常安靜,天脈就是天上水脈,即銀河,那裡夜晚沒有光害,觀星方便。」

生長在超級安靜的環境裡,難怪個性不愛說話啊,馮羽容心想,又隨口問:「那你是少宗主,是不是特別厲害?」

梁辰泓既沒有驕傲也沒有謙虛,神色十分漠然,「我是少宗主,只是因為我父親是宗主,跟我個人的能力沒什麼關係。」

馮羽容覺得他說起家人時也很冷淡,不像自己雖然一天到晚跟父王吵架,但說起父親的時候不由得總會有些炫耀,畢竟自己心底是以父親為榮的。隨心所欲的鳳凰不懂得什麼叫交淺言深,張嘴就問:「你跟你爸爸感情不好啊?」

梁辰泓收拾的動作頓了頓,良久才繼續把符紙整理整齊,收進懷裡。

他背對著馮羽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不說話,馮羽容也覺得有些尷尬,意識到自己可能問錯話了。

梁辰泓收好東西,默默坐在棉被上,他的背脊挺得很直,坐姿非常端正,好像不是睡前聊天,而是在參與什麼國際會議一樣,他沉默的視線投向遠方,也不知道透過那黑暗的牆在看著什麼。馮羽容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但他還是開口道:「卜算者窺伺天命、通曉古今,親緣淡泊是常態,並沒有什麼感情好不好的。」

馮羽容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這種上知天命的修道之人,對什麼的命運都是一眼看破,因為知道命中注定,也不會試圖加以改變,所以總是有一種旁觀者式的淡漠,他們並不像其他人,在這個滾滾紅塵裡苦苦打滾,然而生命沒有了未知,也就沒有了驚喜,人也就沒有了欲求,自然就會養成這種對什麼都無所謂的個性。

不過,梁辰泓能說出這種話,不只是他父親,他自己應該也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天師,馮羽容不禁好奇地問:「那你有什麼是算不出來的嗎?」

「有,要怎麼離開這棟房子,目前我沒有任何頭緒。」梁辰泓回答。

那不是廢話嗎?不然我們能坐在這裡聊天?這都能讓你算出來,作者一定是你親爹才給你開外掛,那你就是最佳男主角啦!馮羽容在心裡吐槽。

「還有……」梁辰泓回過身,淺色的眸子凝視著他,就像冷血動物盯著獵物的目光一樣,冷靜、銳利,帶著一絲興味,「你,我也算不出來。」

這也是廢話,畢竟是超級高貴的鳳凰好嗎!哪裡是你這個小小人類可以算出來的!馮羽容高傲地昂起頭,也不想想真正的原因應該是他不屬於這本書,「畢竟我是超級世外高人啊!」

「能讓我看看你的掌紋嗎?」梁辰泓要求道。

馮羽容得意地「哼哼」兩聲,把右手伸給他。

梁辰泓用有些奇異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左手。」

馮羽容大惑不解,但還是聽大師的話換了左手給他。

梁辰泓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馮羽容明明是鳳凰,體溫卻偏低,而梁辰泓的手也冷冷的,兩人溫度相當,就像兩塊涼玉碰在一起。在梁辰泓看他掌紋的時候,他也呆呆盯著梁辰泓的手,梁辰泓的手指很修長,色澤溫潤,真的像玉一樣,十分好看。

梁辰泓看了半天,收回手,歪著頭想了一下,結論道:「挺有趣的。」臉上雖然還是那萬年不變的淡漠,但眼中的神采有生命多了,不再那麼漫不經心。

馮羽容雖然與他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本能地知道他這樣的神色很難得,不由得盯著看了許久,直到他又恢復冷淡,才催促道:「你看出了什麼,快說說看跟本高人看的一不一樣。」

「自己是看不出自己的命格的。」終於,梁辰泓堵了他一句,隨即就翻了個身,和衣躺在棉被上,閉上了眼睛,「睡吧。」

馮羽容又問了他幾句話,但他都不肯再回答,只好也躺好。本來以為被扔到這個奇怪地方,身下是這輩子睡過最低端的床,身旁是剛認識的陌生人,自己一定要翻來覆去好久,但也許是太累了吧,剛閉上眼睛,他就睡著了。

夢中有人不斷呼喚他的名字,語氣急切帶著哽咽,是他很熟悉的很溫柔的聲音,但他想不起是誰,就沉入了黑甜的虛無裡去。

 

 

馮羽容在這棟鬼屋裡睡的第一個覺還算舒適,起床之後心情良好,離集合還有一些時間,梁辰泓在旁邊收拾東西,他就坐在床上吃洋芋片,吃完之後見梁辰泓又在擺弄符咒,便問道:「你畫的符能打敗黑龍嗎?」

「不能。」梁辰泓回答得很乾脆,「首先,龍很強,其次,我並不擅長攻擊,只能擔當防守和輔助,再者,紙和墨的品質不好,缺少靈氣,數量也不夠,所以不能。」

馮羽容想到自己在鉛筆盒裡翻出了鋼筆和墨水,便拿出來問他:「這個可以用來畫符嗎?」

梁辰泓接過去看了看,「可以,要打過龍是不可能的,一般的邪崇還能應付。」

「那給你吧。」馮羽容說。

「可以嗎?」梁辰泓像是有點驚訝那樣,微微睜大了眼睛。

馮羽容一臉大方地道:「那當然啦。」好歹搶了人家的床一個晚上,鳳凰大爺才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呢。

「謝謝。」梁辰泓也沒有再推辭,表情雖然還是淡漠的,但神色變得有些溫和,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到了集合時間,兩人便一起前往杜翰宇的房間,雖然馮羽容覺得自己才是這個隊伍的核心、首領、隊長,但不可否認杜翰宇真的很有領導人的架式……那也無所謂,辛苦的工作都給他做,自己才是這個隊伍的精神象徵!馮羽容很放心地想著。

集合之後,由於梁辰泓已經透過鱗片推算過黑龍的力量,眾人便不打算再去找死,而是全票通過先去找六大邪派的人,討論過後決定往書房走,即使找不到人也可以調查一些資料。

眾人小心翼翼地往二樓前進,馮羽容邊走邊思索著,也不知道六大邪派的人是隊友?是NPC?還是反派?明明知道這是一本小說,卻沒有任何劇透優勢,真是太過悲慘了,而且都沒有手段可以聯絡父母,父王也是心狠,就不能給個金手指嗎?說是讓他成長,要是他被黑龍一巴掌拍死了,還成長個鳥啊?不禁忿忿地望向黑沉沉的天花板,希望目光可以穿透一切,直達天界。

當然,他哀怨不滿的目光並沒有傳達給鳳王,相反的,從遠處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除了邪穢之力逼近,同時還湧來一股海腥味。

「又是什麼東西!」林岳湖最先抱頭呻吟,其他人都很俐落地拿出了武器。

這棟房子裡永遠黑暗,雖然可以靠感覺和計數推算過了多久,卻無法知道現在是白天或黑夜,更不知道這些怪物出現的頻率和時機,真的是無從躲起,只能在碰到的時候夠硬著頭皮上。

「數量很多。」梁辰泓瞇了瞇眼,「是海族。」

林岳湖不怕了,「海族?海鮮?可以吃的嗎?」

梁辰泓涼涼地瞥了他一眼,黃盈楓則大搖其頭,「拜託!就算是海鮮那也是妖怪啊!你敢吃嗎?」

「來了,小心點。」杜翰宇沉聲道。

 

 

第四章

從遠處群湧而上的,八足橫行、青殼巨螯,竟是一群螃蟹,看數量大約也有數十近百那麼多,雖然個頭不大,但密密麻麻的,令人背脊發冷,中間還摻雜著三隻半人高的大螃蟹,張闔著蟹螯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

「我不怕螃蟹,但這有夠多。」林岳湖哭喪著臉,「而且看起來也不好吃。」

「我看你就是在怕,你什麼都怕,我都想乾脆問你究竟不怕什麼?」黃盈楓出言嘲笑。

「我不怕妳啊!」林岳湖伸手,用力捏她的臉。

梁辰泓越過把時間浪費在互揪和哇哇叫的兩人,從懷中掏出幾張符,往空中一灑,眼前立刻豎立起一道水牆,波光淋漓,如同海面一般。

那些螃蟹見了海牆更加瘋狂,加速撲了上來,卻被牆擋著,不得寸進,只是瘋狂地揮動雙螯。

「區區海族。」梁辰泓低喃了聲,雙手按上海牆,發勁一推,竟越過樓梯,將那面海牆連著近百的小螃蟹都扔下了樓去,只有三隻大螃蟹還搖搖晃晃地站著。

林岳湖疑惑地問:「那些螃蟹被丟到樓下,不會再爬回來嗎?」

杜翰宇搖搖頭,「那些並不是真正的生靈,只是邪穢之力的凝聚,現在已被沖散了。」說完見三隻大螃蟹已然站穩,眼露凶光、橫行而來,便仗劍而出,對上那鋒利的蟹螯。

梁辰泓站在他身後,手中符紙翻飛,馮羽容想到自己提供的墨水也在其中,光看就快心疼死了,符紙這種技能真是太燒錢了!

黃盈楓試著開了幾槍,發現打不穿螃蟹的硬殼,十分沮喪,回頭見馮羽容和林岳湖站著發呆,忍不住問:「你們在幹嘛?還不幫忙!」

「啊?」林岳湖回過神,一臉無言地看著她,「那妳說我們能幫上什麼忙嘛?槍都打不穿那個螃蟹,我怎麼辦?拿個蟹八件上去硬拆?」

馮羽容望著天花板,慢條斯理地道:「我火系。」剛剛那種小螃蟹他還能烤個幾隻,這種大螃蟹也太大了,烤都烤不熟。

黃盈楓氣得跳腳,「那你們也不能光發呆啊!」

「好好好,萌萌來,我們做點事!」林岳湖攬住馮羽容的肩膀,清了清喉嚨,「大家好我是實況轉播林岳湖!現在我們正在──欸欸杜哥小心啊!螃蟹從你背後一鉗子揮下來了!啊沒事了,剛剛杜大哥那個閃躲的動作非常瀟灑俐落!技術指導萌萌老師怎麼看?」

馮羽容和黃盈楓一起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

「梁辰泓選手一個揮手!困住了!符咒把螃蟹困住了!杜翰宇選手的選擇是──一個空翻!桃木劍刺穿螃蟹了!非常完美的配合!桃木劍竟然把子彈都打不穿的螃蟹刺穿了!」林岳湖熱血沸騰地播報著。

相對於黃盈楓的無語凝咽,馮羽容竟然覺得好像有點好玩,觀察了一下,見螃蟹把雙螯杵在地上,對杜翰宇用力一掃,帶起的氣流和塵沙將他彈飛出去,便氣定神閒地道:「螃蟹對杜翰宇使出了一個手撥大江山……」

空氣靜止了一秒,林岳湖閉嘴了、黃盈楓傻住了,就連手上拿著符正要扔出去的梁辰泓都停滯了一瞬,剛發力站起身的杜翰宇不小心又「碰」一聲跪倒下來,被螃蟹覷準空門,又來了一個手撥大江山,再次把他掃飛出去,梁辰泓這才慌忙丟符補救。

林岳湖抓狂了,「不是!不是!萌哥!手撥大江山是什麼!?這是什麼招式名!?我還手撕包菜呢!」

「啊哈哈哈哈哈──」黃盈楓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笑得快斷氣。

馮羽容覺得人類的審美真的很有問題,「我這個招式名取得明明很好,牠就是手這樣一撥……」

「那是哪來的大江山啊!?」林岳湖發出靈魂的怒吼。

「這樣才有氣勢!你怎麼都不懂!」馮羽容厭煩地瞪他一眼。

黃盈楓:「手、手撥……哈哈哈哈救命我要笑死了──手撥哈哈哈──」

杜翰宇和梁辰泓不愧是專家,背景音樂是黃盈楓哈哈哈哈的魔音傳腦,兩人還是表情嚴肅地繼續戰鬥,螃蟹已被剿滅兩隻,只剩一隻大螃蟹,十分聰明敏捷,周邊圍上來了數隻小螃蟹,且攻且守,應變靈活。

就看那小螃蟹為了牽制杜翰宇的腳步,雙螯杵地,對著他的腳用力地掃了一下。

林岳湖立刻道:「小螃蟹對杜翰宇選手使出了一個手撥小江山!」

「你怎麼可以抄我的!」馮羽容聞言大怒,「而且小江山是什麼!一點氣勢都沒有!」

黃盈楓笑得喘不過氣。

「大螃蟹是大江山,小螃蟹不就小江山?」林岳湖辯駁道。

梁辰泓用符紙將小螃蟹們再次沖走,杜翰宇終於找到機會一劍把大螃蟹劈成兩半,站穩腳步,低喘了口氣,便看向鬧成一團的三人,苦笑道:「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啊?」

「是他先開始的!」三人互相指著。

「吵死了。」梁辰泓整理著符紙,面色冰冷,「要是再來個巨螃蟹,是不是還有巨江山?」

「噗──」黃盈楓沒有忍住,噴笑了出來。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從走廊那頭傳來「喀嚓喀嚓」的聲音,地板隨著沉重的腳步而微微搖晃,海腥撲鼻,一隻兩人高的巨蟹緩緩而來,龐大的雙螯舉起來便能抵住天花板,摩擦著發出刺耳的聲音。

「梁哥!」林岳湖再次抓狂,「你一個有預言能力的人可不可以不要烏鴉嘴!」

梁辰泓面無表情地聳了聳肩膀。

就在眾人吵成一團之際,馮羽容聽到背後響起一聲不屑的輕笑,接著就是一個男聲道:「怎麼?連隻蟹妖也應付不了?要幫忙嗎?」

馮羽容回過頭來,就見一個相貌十分英俊的年輕男子站在那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劍眉星目、神采飛揚,看起來極為英武陽剛,身形也相當高大,他抱臂而站,唇上噙著一抹壞笑,看似有些強勢霸道,但又不令人討厭。

「八極幫少幫主……」杜翰宇蹙眉,梁辰泓的目光也顯得非常冷漠。

男子懶洋洋地拱了下手,「這不是杜門主和梁少宗主嗎?久仰久仰。」

馮羽容見那螃蟹都要衝到眼前了,三人還在那裡客套,只好把胸膛一挺,正氣凜然地道:「都讓開,我要打螃蟹!」說完就把林岳湖一把推了出去。

林岳湖只來得及投給他一個震驚的眼神,轉頭就對上了「喀嚓喀嚓」的蟹螯,整個人凍結了一秒,接著精神崩潰般地大吼:「不要過來──」

黃盈楓在一旁感慨道:「哎呀,這隻螃蟹完蛋啦!」

馮羽容疑惑地問:「為什麼啊?難道林岳湖超級強?」

就見林岳湖手上銀光一閃,「啪嚓」一聲,刺進了蟹螯硬殼交接的薄弱之處,他反手一扯,竟硬生生撕出一條裂縫,讓巨螃蟹發出了「唧──」的哀鳴聲。

「人只要超越了自身的極限,就可以發揮出巨大的潛能!」黃盈楓豎起大拇指。

「喲,人不可貌相,林岳湖還是個隱藏BOSS啊!」馮羽容也跟著豎起拇指,最後一點歉意也沒有了。

黃盈楓沉重地搖搖頭,「就是副作用有點大……」

就見林岳湖砍完蟹腳,整個人往走廊邊緣一倒,暈了。

馮羽容一臉慘不忍睹。

巨螃蟹在走廊裡瘋狂地撞來撞去,弄得整個房子搖晃不休,道門的三個人卻陷入了互相牽制的狀態,誰也無法專心去打螃蟹,只有梁辰泓扔出了一把符咒,勉強把螃蟹的攻擊擋住了,否則倒在那邊的林岳湖就該領便當了。

馮羽容見他分神去控制符咒,趕忙過去戳戳他背脊,把他戳得輕顫了一下,「這個少幫主是誰啊。」

男子雙手環胸,面帶微笑地看著他們,像是很想知道梁辰泓會怎麼說。

但梁辰泓向來就是個冷冰冰的傢伙,簡潔地回答道:「秋毅鋼,六大邪派『八極幫』的少幫主。」

馮羽容:「……」除了聽起來像黑道之外,沒有獲取任何有用資訊。

「秋少幫主是想跟我們合作嗎?」杜翰宇開口問道。

「合作?」秋毅鋼輕笑了聲,「你們這些自詡名門正道的人,怎麼可能安心跟我們合作?」

確實如此,杜翰宇都不肯打螃蟹了,梁辰泓雖然操縱著符咒,但也並沒有主動攻擊,一半的心神都放在秋毅鋼身上,馮羽容真的很想說,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麼仇什麼怨,但命都快沒了,不能暫時大和解一下嗎?主要是鳳凰大人一隻鳥並打不過那個巨螃蟹……

杜翰宇表情沉穩地問:「那秋少幫主要怎麼樣?」

秋毅鋼笑了笑,語氣十分狂妄地道:「要你們都歸於我麾下,聽我指令。」

性格穩重的杜翰宇和素來漠然的梁辰泓臉色都是一沉,馮羽容和黃盈楓張大嘴巴對視了一眼,這傢伙也太狂了吧!他怎麼不要改名叫什麼「☆煞氣a秋秋☆」之類的,一聽就很秋!

黃盈楓忍不住跳腳道:「還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設計我們,把我們弄到這個鬼屋裡來的呢!」

馮羽容覺得也對,要是這個秋秋真是反派,自己一行人也當了反派的手下,這本書就可以反派歡樂大結局了……雖然要是真的能歡樂大結局也不錯啦,但就怕是被坑死大結局。

穩重的杜翰宇雖然被秋秋嗆得變了臉,還是很快恢復平淡的神色,「合作可以,臣服不可能,你憑什麼?」

「憑我的拳頭啊。」秋毅鋼笑著鬆開手,馮羽容才發現他手上是戴著拳套的,銀白色的金屬材質,也不知道是銀還是鋼,他慢條斯理地調整了一下拳套,對著被困在原地煩躁地轉圈圈的螃蟹,隔空一拳轟出。

馮羽容和黃盈楓都被氣流帶得踉蹌了一下,那拳風擊打在子彈都射不穿的堅硬蟹殼上,竟發出劇烈的撞擊聲,螃蟹口吐白沫,萎靡了下來,像是受了內傷。

杜翰宇蹙起眉頭,冷聲道:「八極幫以武為尊,秋少幫主名不虛傳,只是要用拳頭把我們都制服,恐怕還差了點力道。」

「哦,那不要緊。」秋毅鋼打了個響指,笑道:「畢竟我還有同夥。」

話音方落,一陣強大的火靈之氣撲面而上,巨大的火柱從邱毅鋼身後襲來,衝向螃蟹,螃蟹便在大火中唧唧叫著,徹底垮了下來。

黃盈楓投給馮羽容一個「當初說好的保險箱應該是這種火焰才對吧」的眼神。

威脅一解除立刻醒過來的林岳湖拍地大喊道:「萌萌!就是這個火!」

馮羽容抬頭望天,假裝月色很美。

到剛剛為止還只是有些警戒的杜翰宇和梁辰泓齊齊變了臉色,如臨大敵地道:「蘇彤雲!」

「呵,今日竟然有機會與杜門主和梁少宗主共聚一堂,真是,幸何如之。」一個十分優美的男聲響了起來,清脆婉轉,又帶著一些慵懶,「相逢即是有緣,兩位又為何如此面色嚴峻呢?」

隨著話音落下,一個紅衣男子從黑暗中緩步而出,這個人大概是馮羽容目前為止看過第四好看的人──沒錯前三名就是他自己和父王母后──膚白腰細、髮如鴉羽,眼睛漆黑得像夜空,裡面有無數的星星。含著笑的樣子,那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但儘管長相女氣,他的氣質卻又帶著十足的英氣,甚至還隱隱有些血煞之氣,便沖淡了柔弱美麗的感覺,反而是像一柄寶劍,銳利逼人,劍鋒如虹。

「蘇宮主會出現在這裡,我倒是相信此事不是六大邪派所為了,否則百靈宮未免也付出太大了。」梁辰泓恢復冷靜,面色淡然地整理著手中的符咒,「只是不知道有誰有如此力量,把我們都困在此地。」

蘇彤雲低低一笑,聲音和表情都十分溫柔繾綣,「呵,不愧是梁少宗主……」

馮羽容見他們又要開始那套久仰久仰哪裡哪裡的客套話,真是沒耐性聽下去,挺身而出,打斷道:「你們能不能直接點?把能交換的情報都交換了,要不然直接打起來也可以,時間很緊迫,不要在這裡浪費啊!」耽誤我睡覺時間!

杜翰宇聞言失笑,梁辰泓瞥了他一眼,眸中的笑意一閃而過,秋毅鋼饒富興味地盯著他,蘇彤雲則是「呵」了聲,一轉身就移動到他眼前,優雅地抬起手,捏住他的下巴,「哎呀,這是,好精純的火靈之氣,這麼可愛的小鳥兒,我竟然不認識。」

馮羽容楞了一下,難道這傢伙竟然能看出他是雄壯威武英俊不凡的鳳凰!?但是雖然擔心真身被識破,鳳凰大人畢竟是世界上最沉穩冷靜的鳳凰,把臉色一凜,氣勢洶洶地問:「難道你認識全天下每隻鳥嗎!?」

被他嗆了一聲,蘇彤雲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輕笑不止,神色溫柔地道:「是啊,所以我好想認識你呀,要到我身邊來嗎?」

馮羽容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後面的林岳湖就喳呼道:「喂喂喂這位公主大人!不要亂挖牆腳啊!我們隊的吉祥物是不會讓給你的!」

蘇彤雲微瞇起眼,淡淡地瞥了他一下,總覺得他這句話裡面好像有什麼要命的錯字。

「你說誰是吉祥物啊!」馮羽容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被林岳湖氣死,「我是隊長好嗎!?」

真.隊長杜翰宇沉聲道:「蘇宮主還不放手?」

馮羽容這才注意到自己還被捏著,不過蘇彤雲並沒有用力捏他,一下就掙開了,見蘇彤雲笑著瞇眼看他,另外幾人也是神色凝重,總有種下一刻兩隊就要開戰的感覺,雖然顯得有點膽小,不過想到隊長都是坐鎮後方的,趕緊跑回隊友們後面站好。

「蘇宮主打算如何,不如直說。」杜翰宇道。

他旁邊的梁辰泓面如沉水,眸中一片冷光,低著頭慢條斯理地整理符紙,而秋毅鋼則是走到蘇彤雲身邊,雙手握拳,咧嘴而笑,四人儼然成了對峙的姿勢,果然是等著一言不合便要開打。

「我還以為我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蘇彤雲笑得溫柔無比,「要不你們俯首稱臣,要不,你們把所有線索和那隻小鳥交出來。」

「公主大人就是有魄力,要求那麼多,你們怎麼不去搶啊!?」林岳湖咋舌。

蘇彤雲對他繾綣一笑,一抬手就賞了他一發火球,所幸梁辰泓出手也快,迅速地攔住了,林岳湖嚇得嗷嗷叫,黃盈楓伸手把他護在後面,順便給了馮羽容一個「你這紅顏禍水」的調侃眼神。

馮羽容覺得很委屈,自己哪是什麼小鳥?明明是威武的大鳥!蘇彤雲簡直有眼無珠!

杜翰宇看起來像個萬年主和的老好人,沒想到對著邪派的人倒是很硬氣,也有可能是因為覺得再談也沒有共識,冷冷地道:「不可能。」

「哈!」邱毅鋼舉起拳頭,一副興奮的樣子,「那就不要怪我們動手了!」

話音一落,四人同時出手,果然是毫不留情地開打了,道門這邊由杜翰宇負責攻擊,梁辰泓以符咒掩護他。梁辰泓說自己擅長防禦真的不是蓋的,那符咒便如銅牆鐵壁一般,邱毅鋼的拳風雖然像利刃一樣剛烈,卻根本打不穿他,但同樣的,邱毅鋼有蘇彤雲的火術做為掩護,杜翰宇也不怎麼能夠傷到他。

馮羽容看了只覺得頭大如斗,現在大家被困在這鬼屋裡,連出去是要靠解謎呢,還是要靠打龍呢,都不知道,明明同樣是受害者,卻在這邊內耗……要是能打出個勝負還好,問題是兩邊勢均力敵,真的是內耗啊!現在四人戰鬥的聲勢已經遠超剛剛那個巨螃蟹,天搖地動的聲光效果堪比好萊塢大片,要不要乾脆把黑龍引過來,直接正邪兩邊一起團滅算啦?

就在馮羽容心如死灰,簡直想躺下來等死的時候,就聽見「砰」的一聲槍響。

浮在半空中的蘇彤雲劇烈地一晃,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按住肩膀落回地上,踉蹌了一下,失笑道:「區區凡人……」

「區區凡人,只要手上有槍,什麼鳥打不下來。」覷準時機放了冷槍的黃盈楓表情十分霸氣,雙手握槍,指著他的臉,「你乖一點,下次我瞄的就不是肩膀了。」

馮羽容和林岳湖用力鼓掌,簡直想跪下來喊黃姐威武!不要說凡人武力值低,能左右戰局就是關鍵啊!冷槍王的獎盃何在?趕緊頒給黃姐!

連杜翰宇和梁辰泓都露出佩服的表情,邱毅鋼則是低低「嘖」了聲,倒不是他們騰不出手來對付黃盈楓,但修道之人有修道之人的規矩,對凡人出手是大忌。邪派行事忌諱較少,卻並不是魔教那種純粹的惡,殺傷凡人牽涉天道,帶來的因果還都還不起,是正道和邪派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事,黃盈楓躲在旁邊就算了,這下一站出來,他們還真拿她沒辦法。

蘇彤雲已經整理好情緒,低笑著輕拂了下肩膀,子彈被一股力量推出來,「噠」一聲落在地上,傷口發出一陣焦味,不再流血,他站直身體,微微一笑道:「我向來自詡算無遺策,不料此番竟敗在凡人手上,可以,那便聽聽你們想要如何吧。」

杜翰宇拍拍黃盈楓的肩膀,對她表示了感激,轉頭道:「我們也不求你們俯首稱臣,說起來大家的目的應該都是一樣的,就公平一點,互相交換情報吧。」

蘇彤雲點了點頭,「可以,你們想知道什麼情報?」

馮羽容剛被調戲了一把,惡膽向邊生,舉手道:「有!你的三圍!」

蘇彤雲朝他嫣然一笑,笑容十分繾綣,但馮羽容背後一陣惡寒,只好默默地放下手。

杜翰宇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把話題引回正軌,眾人討論過後,終於整理出現有的情報,首先,房子裡面除了那些怪物之外,應該就只有他們七人了,這也符合三樓的房間數量,其次,每個人都因為陣法而失去了到這裡時的記憶。

杜翰宇沉吟了下,問:「像百靈宮蘇宮主如此的陣法大家,竟也解不開嗎?」

「不錯,我也解不開。」蘇彤雲微瞇起眼,雖然臉上仍帶著笑容,但終於是露出了一絲的不愉快,「天下陣法,不說十之八九,我自認也習了七成,確實不識此陣,亦不知曉世上有誰有如此能力,呵,佈下此陣之人,要不是隱士高人,便是能飛升仙界的大能吧,但這便很奇怪了,既然有這般能力在我們腦中佈陣,卻又不直接殺了我們,而是把我們關在此處,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梁辰泓點頭附和,「即使是要挑起道門和邪派之戰,把我們全都殺死也能引起混亂,如此作為,倒更像是好玩。」

可不就是好玩嗎?馮羽容一臉愛睏地心想,這就是一本小說啊,作者把你們這些自以為很厲害的傢伙關進來,看你們怎麼出去而已,不就是為了好玩?任你們道術再強、陣法天下第一好了,那也敵不過作者這個創世主嘛。

「所以我們必須推測幾件事。」蘇彤雲微笑著豎起手指,「做這件事的人是誰?有什麼目的?我們要怎麼出去?如果出不去,或者,短期內出不去,會有什麼後果?」

「還要推測什麼東西?」大家集思廣益中,只有秋毅鋼非常不耐煩,躍躍欲試地道:「既然我們不打了,那不如一起去打那條龍,我還沒打過龍呢!」

其他人都用「你想找死但我們不是很想」的目光看他,隨即又繼續商談起來。

「說到龍,我們有必要對上那條龍嗎?」杜翰宇深蹙著眉,他和馮羽容等三人是唯一親眼見過那條龍,並且體會過龍壓的,確實知道龍有多強,就算他們再加上邪派的人,總戰力也很強好了,但恐怕仍不是對手,更別提四人之間心有嫌隙,難以為彼此捨命作戰,如此的隊伍根本就不可能強大。

「我覺得,不一定。」蘇彤雲雙手環胸,微微一笑,「我能感覺到,一樓、二樓、三樓都各有法陣,而且,這棟洋館恐怕還有第四樓,說不定將法陣全部解開,我們也有出去的可能。」

眾人低頭思索,只有馮羽容心理嘆息著想道:不可能不可能啦!以小說的套路而言,解法陣應該只是第一步,還是要打最終BOSS,不然有啥好看的?把一群帥哥關進一個房子裡,解完法陣就放出去,這是什麼劇情?解法陣教科書?讀者要砸雞蛋了好吧!

倒是按照這個思路思考一下,如果此時重要角色已經全部出場,那劇情很可能是道門跟邪派兩方的重要人物,在密室逃脫劇情之中逐漸互相信任,最後合作逃出生天的愛與友情大冒險故事?主角應該就是杜翰宇跟蘇彤雲了吧?畢竟他們兩個比較有主角相也比較有氣勢?那難道女主角是黃盈楓?畢竟就她一個女的嘛,跟杜翰宇的話可以走向互扶持劇情,跟蘇彤雲就可以相愛相殺啦!兩種好像都很有趣嘛。

馮羽容天馬行空地發呆著,黃盈楓背脊一寒,搓著手臂,四處張望。

馮羽容覺得自己的推論非常有理有據,簡直就是真相,再也不需要什麼劇透了,接下來的發展一定是一起行動──

「好,那我們就分開行動。」杜翰宇點頭,「無論如何,解開法陣的確是現在唯一的出路,可惜我不信任你們。」

馮羽容下巴掉到地上,自信心碎成片片。

「呵,我也不信任你們,可以,就這樣吧。」蘇彤雲以手托腮,笑得十分溫柔,「一隊去解開三樓的法陣,一隊去解開二樓的法陣,先建立起基本的信任,再來談一樓。」

馮羽容呼了口氣,感覺自己推論的大方向還是沒錯的,這個培養感情肯定是在一樓出生入死然後培養起來的。

秋毅鋼蹲在地上,嘆氣道:「真夠無聊的。」

除了他意興闌珊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認同了分開來先解法陣再說的方案,就在準備要分開之時,蘇彤雲笑著朝馮羽容伸出手,「但若在此處分別,也太寂寞了,可愛的小鳥兒,要不要到我們這邊來呢?」

秋毅鋼站起身,笑道:「肯定是我們這邊有趣啊!」

杜翰宇深蹙起眉,「萌萌,現在還不知道他們能不能信任。」

梁辰泓則乾脆拉住他的手,低聲道:「別過去。」

 

(最後存檔日:2017/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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