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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樂的生日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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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辰是在何時?」

聽見軒轅睿謙的問題,葉鑒東很認真地扳著手指算了半天,才答道:「還有三個月又五天……怎麼?你要替我慶祝嗎?」

「有何不可?」半坐臥在床上的軒轅睿謙回過頭,露出一個柔美的微笑,他笑的時候總是這樣溫和優美的,但也不似女子的柔弱妖嬌,葉鑒東每次看著他的笑容就會有點失神,然後趕緊痛斥自己,男人竟然會因為另一個男人的笑容而臉紅心跳,簡直就是莫名其妙,這個習慣一定要修正!修正!

葉鑒東還在心裡第三千七百五十三次告訴自己要修正,軒轅睿謙就柳眉一蹙,悶悶地咳了起來。

啊,不是走神的時候!葉鑒東連忙倒了熱茶過去,服侍著他喝下,見他神情輕鬆一些了,才順口問道:「那你的生辰在何時?」

軒轅睿謙溫和地笑了笑,「這個月初十。」

葉鑒東抽抽嘴角,「那不就是後天嗎……敢情大人您問我生辰不是想給我慶祝,而是想我給你慶祝?」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軒轅睿謙還是那個溫溫柔柔的笑臉,「若我這麼打算,月初就該提醒你,剩下兩天,你又能準備出什麼禮物來?這不是為難你了嗎?我倆雖認識的時間不長,幾個月來倒是朝夕相處的,你還不了解我的為人嗎?我哪裡會逼迫你去做那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呢?」

「怎麼會做不到!」葉鑒東深刻覺得自己遭到鄙視,立即橫眉豎目,大喊道:「雖然我現在連半毛自己的錢也沒有,但做個一桌好菜給你慶祝還是可以的!」

軒轅睿謙雲淡風清地笑了,「鑒東,你不是從小到大沒碰過廚具的嗎?這樣真做得出一桌好菜?」

葉鑒東拍桌道:「當然可以!本大俠天資聰穎,一定一學就會!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廚房學!」說完轉頭就風風火火地跑了。

軒轅睿謙笑嘻嘻地目送他出去。

葉鑒東直到人都到了廚房門口才察覺出不對勁來,頓時進退維谷。

真是的,自己都中招多少次了,為什麼一碰到激將法還是立刻又中招啊?難道人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不會從歷史中學到任何教訓嗎?

葉鑒東一臉悲愴地用頭撞門,「軒轅啊啊──你不愧是魔教的副教主嗚──」

旁邊的教徒面無表情地問:「葉少俠,你可以不要堵在廚房門口嗎?還有那個門撞壞了是要扣薪水的。」

葉鑒東悲愴地反問:「你們魔教何曾發薪水給我?」

葉鑒東和軒轅睿謙的孽緣,開始於五個月前的武林保衛戰,雖然這種大戰小戰每隔幾個月就要發動一次,而且因為魔教實在太強了所以正道每次都打輸,不過大家好像都樂此不疲,反正魔教自視聖教也幹不出什麼大壞事,頂多就是打完之後俘虜一堆正道的大俠小俠老俠少俠而已。

話說正道啥都沒有就人很多,俘虜完一批又是一批,於是魔教剛開始還存著抓一個等於一筆贖金的夢想,後來發現被抓的都在地牢混吃等死,等地牢滿了魔教也束手無策了,只好把俘虜們當下人用。

於是,每當武林正道發現失業人潮增加時,就會發動保衛武林戰爭。

葉鑒東是某個老劍客的關門弟子,五個月前師父對他說:「徒兒啊,最近局勢不好,經濟不景氣,師父一個老頭養你們這些弟子很辛苦的,你就去武林戰爭揮灑正義跟熱血吧。」

從十二年前武林保衛戰就沒打贏魔教過,這次也不會因為多了一個正義的葉鑒東而改變,於是他現在就在這了。

目前葉鑒東的身分是軒轅睿謙的貼身小廝,兼魔教俘虜,注意,俘虜才是兼職的,小廝是正職。

軒轅睿謙是魔教的副教主,比起在戰場上呼風喚雨、以一擋百的教主,他是三天一發燒五天一嘔血的重病之軀,活得跟風中殘燭也沒有兩樣,但是他的腦袋很好,非常好,只要他策劃的戰爭必然會打贏,這從魔教連勝的紀錄就可以看出來了,第一場戰爭時他才十歲多呢,那時候的魔教弱小猶如螢燭之光,就已經可以勉強打贏武林正道了,更不要說現在的局面。

所以葉鑒東一直很擔心要是軒轅睿謙這殘燭真的滅了怎麼辦?要是正道不小心打贏一次,把俘虜都「救回去」,這失業的人潮肯定要把中原經濟拖垮的啊……

所以葉鑒東是秉持著正義的、大公無私的心,在認真照顧著軒轅睿謙,絕對不是因為一看見那個溫柔的笑容就什麼都傻傻照做的緣故。

好,偉大的葉大俠在廚房裡面很煩惱──因為不想讓軒轅睿謙以為正道都是空口白話的傢伙,葉鑒東就算明知中計也只有硬著頭皮進了廚房,向大廚虛心討教。

葉大俠在煩惱什麼呢?事實上他已經燒壞五個菜了,所以大廚說他再失敗一次就可以滾出廚房了。

那怎麼行!我是最有信用的正義熱血的名門正道啊!

葉鑒東傻笑著問:「最簡單的食物是什麼?」

大廚冷眼看他。

 

 

葉鑒東一身麵粉地回到房間時,軒轅睿謙正靠坐在床頭,目光略顯寂寥地投向窗外,黑髮散落在他纖細的肩膀上,肌膚呈現病態的蒼白,好像輕輕一碰就會整個人碎掉一樣,他長年臥病在床,看著窗外常會露出一副寂寞的模樣,葉鑒東一見那個模樣就覺得心裡疼得要命。

他迅速地走向前,朗聲道:「我回來啦!」

「嗯。」軒轅睿謙回過頭,又露出他看慣的那種溫和微笑,只是略帶了一絲促狹,「一桌好菜做出來了?」

葉鑒東一陣心虛,哈哈笑道:「離你生辰不是還有兩天嗎,急什麼啊?到時候必然會有豐盛的一桌就對了!」

軒轅睿謙被他誇張的神情逗得笑了起來,「那我便拭目以待吧──」話音方落,他面色一變,又悶聲咳了起來。

葉鑒東慌然向前,輕輕拍撫他的背脊,只覺掌下那溫熱的身軀正在不斷輕顫,他的心臟也隨著緊緊縮起,生辰生辰,他此刻忽然盼望後天永遠不來,讓這個溫潤的人不會隨著時光一年一年老去。

如果如今手心碰觸到的溫度消失泛冷,葉鑒東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像現在這樣笑著。

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為這個人端茶倒水、擦手洗臉;陪這個人聊天解悶、說笑打鬧,已經是他生活的全部?

剛進魔教時,葉鑒東對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副教主明明有很強的戒心,縱使照顧服侍著他,心裡仍當他是仇敵,為什麼現在卻會因為擔心他的病情,一整夜守在他床畔?甚至毫無防備地窩在他身邊直接睡著,結果還比病人更晚醒?

葉鑒東心裡多少有所答案,只是不敢深想。

軒轅睿謙的溫柔已經完全軟化了他,可是他不知道,軒轅睿謙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溫柔。

如果那只是最普通的溫柔,他要怎麼辦?

「在想什麼?」見他臉上神情數度變換,軒轅睿謙微微一笑,伸手撥開他額前碎髮。

葉鑒東本能反應之下差點回答「在想你」,自己一怔,覺得這答案太可怕了太肉麻了,抖了抖道:「沒。」

「喔。」軒轅睿謙也不追問,只是瞇眼而笑。

「那個……」反而是葉鑒東搔搔臉,忍不住問:「你讓很多人替你過生辰?」

軒轅睿謙沒作聲,只是用一種帶著笑意的目光凝視他,直到他忍不住挪開視線,才溫聲道:「不,我父母過世之後,只有你。」

「喔!」葉鑒東的心情忽然飛揚了起來,他愉悅地笑道:「等我生辰的時候,你也要給我準備一桌好菜──不不,要更好的!一定要大禮,超級大禮!才能報答我的心意!」

「好,超級大禮。」軒轅睿謙又笑了,柔聲道:「我一定會回報你的心意。」

葉鑒東不知怎麼的就紅了臉,低頭「嗯」了聲。

他已經放棄第三千七百五十四次勸告自己不要對著軒轅睿謙臉紅心跳了。

反正有些事情,勸告幾次也擋不住的。

 

 

生辰當天,軒轅睿謙啼笑皆非地揚起眉毛,「一桌……好菜?」

葉鑒東儘管心虛,還是挺起了屬於名門正道的胸膛,氣勢萬千地道:「一桌豐盛!」

軒轅睿謙呵呵笑了起來,「以數量而言,是很豐盛……」

一桌的白饅頭。

葉鑒東煮飯會煮出半鍋生的半鍋焦的,炒菜會炒成黑炭,最後大廚對他咆哮道:「蒸饅頭吧你這蠢材!去揉麵團!!」

於是葉鑒東摸摸鼻子去揉麵團了,不過別說蒸饅頭看似簡單,葉鑒東也是學了整整兩天才蒸出能吃的東西。

軒轅睿謙看著眼前那形狀各異的饅頭直笑,有些有點大,有些有點小,有些形狀很詭異,活像揉麵團的人忽然手抽筋,有些一時童心未泯,捏成了很像動物的形狀,但看再久也看不出是什麼動物。

怎麼說呢,很像葉鑒東這個人啊,充滿奇妙的驚喜。

「你不要光笑,快吃啊!」葉鑒東又期待又擔心,雖然昨晚是蒸出了能吃的東西,不過不確保今早蒸的也都成功。

「嗯。」軒轅睿謙執起一個有點像兔子的饅頭咬了一口,頓了頓,氣定神閒地咀嚼吞嚥,雲淡風清地笑道:「挺好吃的。」

「真的假的?」葉鑒東很興奮,雖然是給別人的生辰賀禮,他還是立即抓了一個特大的饅頭起來,在軒轅睿謙出聲阻止前重重咬了一口,然後露出詭異的表情。

怎麼說呢,很微妙,可以吃是可以吃啦,但吃起來有點黏黏的,活像是外行人做的──呃,他本來就是外行人。

「你不要吃好了,等等病情加重……」葉鑒東有點沮喪。

軒轅睿謙微微一笑,握住他執饅頭的手將之牽引過來,就著他咬過的地方,在饅頭上咬了一口,細細咀嚼了半天,溫和笑道:「我覺得很好吃。」那笑容怎麼看怎麼真誠,就算說他吃的是皇宮御廚做的饅頭,都沒人會不信。

葉鑒東爆紅起臉,沉默良久,才癡癡地問:「軒轅,你生了什麼病呢?」

「為什麼忽然這麼問呢?」軒轅睿謙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溫然笑著反問。

「如果你能活得比我久,那該有多好,這樣我就什麼也不害怕了。」葉鑒東知道自己在說傻話,但在那雙專注的黑眸之下,他也只能把心裡所想的一字不差地吐出來。

軒轅睿謙微微一頓,笑嘆道:「傻孩子……」

葉鑒東看著他慢慢湊近,忍不住逐漸斂下眼簾。

他們的唇碰在一起,淡淡的,饅頭的香味。

葉鑒東簡直泫然欲泣,那一瞬間他在心裡發誓──他要保護這個人、他要照顧這個人,他要一遍又一遍幫這個人過生辰,直到自己也老得不能蒸饅頭為止──

 

 

人的心總是很容易丟失的,不需要原因就會落在另一個人懷裡。

而且是很容易受傷的,也很懼怕受傷,所以從那一天之後,葉鑒東就不敢再問軒轅睿謙得了什麼病了。

然後,在如膠似漆、甜蜜閃亮地過了三個月之後,終於到了葉鑒東的生辰。

那天早上去幫軒轅睿謙梳洗過後,軒轅睿謙就遞給他一個錦盒。

「大禮?」葉鑒東很興奮,打開盒子,看起來像是一顆糖果,沒什麼特別的。

「大禮的序曲。」軒轅睿謙無害地笑著說。

葉鑒東從來沒看過有人很傻很開心地自己把春藥吃掉,方便送藥的人欺上床的,不過他現在試過了。

在被折騰整整一天之後,他努力讓變成一團漿糊的腦袋凝聚出一點清明,用哭喊太久而幾乎啞掉的嗓音費勁地問:「你確定是我過生辰,不是你過生辰嗎?」

軒轅睿謙的笑容和平常沒什麼不同,但葉鑒東就是覺得那泛著一種饑民終於吃飽喝足的光輝感,「我把我自己送給你了啊,這不是大禮嗎?」

……到底是誰送給誰啊?

又由於軒轅睿謙在床上的表現實在不像病人,葉鑒東在終於能下床之後,終於去找教主問他到底是生什麼病──如果軒轅睿謙不想講,無論是出於什麼理由,誰都休想從他嘴裡套話,所以問教主比較快。

教主大人一邊擦劍一邊狂笑道:「那傢伙能有什麼病?他練的內功逆行經脈,所以三天兩頭吐口血調節體內壓力而已,我看他很健康吧?連個風寒也沒見他染過啊?雖然外表很虛弱,可是他的功夫是我教中第二把交椅欸──第一當然是我啦!」

葉鑒東臉黑了。

教主又很八卦地繼續說:「咦,你們是不是在一起啦?啊我記得他好像跟我說過他對你一見鍾情,叫我要努力俘虜你然後調給他當小廝欸,你現在是怎樣?也愛上他?啊哈哈算你倒楣──」

葉鑒東用頭撞牆。

葉鑒東衝回去質問軒轅睿謙。

「你不是說要每年替我過生辰嗎?現在反悔了嗎?」軒轅睿謙微笑著看他,那優美脆弱的、溫柔至極的微笑,還是讓葉鑒東心兒砰砰跳,那靠坐在床頭的模樣纖細得不可思議,讓人忍不住同意他說的所有話。

葉鑒東扭捏半天,雖然不得不承認教主說的話他聽了欣喜多過生氣,還是大聲地道:「可是你騙我──」

「咳咳咳……」軒轅睿謙按著胸口,悶聲咳了起來。

葉鑒東慌忙倒茶,服侍了半天好不容易讓軒轅睿謙緩下來,他一想,不對,氣憤道:「不行,我不能再讓你騙,你這個人──」

「咳咳……」

「……我就說不給你騙了。」

「咳咳咳咳咳──」

「好好好給你騙給你騙……」

已經許過的承諾,就算他心軟吧,今生今世是不能反悔了。

輕拍掌下溫暖的身軀,看著軒轅睿謙的微笑,葉鑒東暗嘆口氣,也笑了起來。

罷了,如今也只有,年年替這人慶祝生辰了。

只希望,饅頭他不要吃膩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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