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原創ONLY新刊，原創合本《妖物語》的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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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啊？
葉哲嘉慢慢在門口蹲下，捂著嘴巴，努力想穩住自己二十年來的人生觀。
「晴康……啊！晴康！那邊……嗯！」從教室裡傳出少年甜膩的呻吟聲，上揚的語尾帶著微微的顫抖，軟綿綿的，讓聽的人好像也快跟著飄浮起來了。
葉哲嘉滿腦子混亂地蹲在那裡，整個人動彈不得。剛剛其實只瞥了一眼，但那兩個人……好像確實是……教茶道的櫻川老師跟他的助手吧？
葉哲嘉是個留學生，因為喜歡日本文化，剛進大學就加入了茶道社，指導老師就是櫻川老師。老師是個非常俊美儒雅的年輕人，在茶道上的技法和造詣也都很高，指導方式清晰明確得連他這個外國人都很容易理解，在學生之間非常有人氣，尤其那些滿懷春情的小女生，都喜歡在下課的時候纏上去問問題。
櫻川老師總是帶著一個助手，老師沒有特別介紹過他，但聽老師喊他「春晃」，可能是老師的得意門生吧？
話說那個老是面無表情、不發一語的助手老師，原來能發出這種聲音？不不不這不是重點！……是說第一次見到助手老師的時候，就覺得他未免也太年輕了，怎麼看也只有勉強十八歲……等等，這仍然不是重點！
重點是那兩個人都是男的啊！
為什麼自己只是想午休時找個沒人的空教室吃飯睡午覺，卻會撞見這種事情啊？
「晴康──不要──求求你住手……」裡面開始傳出夾雜著啜泣的呻吟。
……嗯？難道是強迫的？
號稱正義感和好奇心都是別人十倍的葉哲嘉，一時忘記自己堅持了二十年的人生觀，忍不住挪到門縫處偷看了一下。
那兩個人在教室角落的地上做，下面竟然還很有準備地墊了一塊布，怎麼看都是預謀犯罪！春晃仰躺著，雙腳交纏在櫻川老師腰上，白皙的手指用力攀著男人寬闊的背脊，把深色的和服扯得七零八落的。櫻川老師留著及腰的長頭髮，平常都會很優雅很整齊地束成一束，現在卻散亂下來，像簾幕一樣遮住了他的表情。他雙手扣著身下人的腰，一下一下用力撞擊著。
「呵……小春……」老師低笑了一聲，跟他平常清朗的嗓音不一樣，沙啞中帶著蠱惑，甚至有點邪惡的感覺。
靠妖喔！葉哲嘉背脊一麻，覺得連自己都被電了一下。
「不要！晴康……不要這樣欺負我！嗯……」春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全都是淚痕，但看他雙眼迷離、臉頰泛紅，整個人幾乎恨不得黏進老師懷抱裡的樣子，哪裡有半點不願意。
「小春不就喜歡被我欺負嗎？」老師低聲呢喃著。
「我沒有……」春晃雖然五官秀氣、長相精緻，但平常表情、語氣和舉動都非常嚴肅，大家也不是很敢跟他多攀談，此刻他倒是像個被欺負的孩子一樣，滿懷委屈地對欺負他的人撒嬌，即使是遠遠地看過去，也可以看出他從心底透出的迷戀，「是晴康……太壞了……」
「哪裡壞？」老師低笑著問，又用力地頂了他一下。
「哈啊！」春晃弓起腰，睜大了眼睛，小巧的喉結上下滑動，像在努力吞嚥過剩的快感，良久才嗚咽著道：「哪裡都……」
「那小春不喜歡我了？」老師沙啞的聲音裡面揉進了一絲憂鬱。
葉哲嘉敢打賭，如果他們不是第一次搞上，老師絕對耍過好幾次這種招數了！但春晃還是被騙了，他著急而慌亂地攀緊了老師的背脊，急切又滿懷愛意地安撫、表白：「沒有！我、我最喜歡晴康……我、我永遠都會……一直愛著晴康……」
他整張臉都紅了起來，連耳朵都紅透了，他看起來像是羞恥到了極點，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但語氣還是那麼堅決。
「即使我這麼壞嗎？」老師笑了，低下頭來吻他。
「嗯。」春晃軟軟地應了一聲，更加打開身體，任由男人進入他的最深處。
不妙……好可愛……難怪老師要欺負他……不不不我怎麼可以認同老師的心情呢！我的世界觀啊！人生觀啊！價值觀啊！葉哲嘉捂著鼻子，痛苦地從門縫前挪開，隱約好像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開來，並且隨風而逝的聲音。
不過更大的聲音又繼續從教室裡傳出來了。
「啊！晴康！嗯！我啊啊──要去了嗯──」春晃哭泣的聲音就像透過立體音響播放一樣縈繞不止，緊繃得發顫的音質，充分顯示他已經在高潮的前一秒。
不會吧？男人真的可以被男人上到高潮？葉哲嘉震撼了，這已經不只是世界觀的問題了，還是這個教室門其實是連接異次元的通道？是說你要去哪？要去哪？回來人間啊你！
「我也要去了……」難為老師性感的低喃沒有被尖叫壓過，照樣傳了出來，「小春全部吃下去好不好？」
吃什麼！吃什麼啦！用什麼吃啦！老師！櫻川老師你人面獸心啊！葉哲嘉痛心疾首。
「不行……下午還要上課……」不可思議地竟然還有理智的春晃啜泣著反駁，「沒時間……清理了……」
知道沒時間拜託你們把時間用來吃飯而不是偷情啊！葉哲嘉看了一眼靜靜躺在自己身邊的便當，潸然淚下──是說我為什麼要陪著不吃飯？
「那我幫小春塞起來好不好？不在小春身體裡面我出不來啊。」老師竟然帶點委屈地撒嬌起來了，「不是小春就不行啊。」
葉哲嘉無聲地吶喊：老師你無恥啊──老師你可以更無恥一點嗎──你的優雅呢？風骨呢？翩翩美男子形象呢！？
「……好、嗯、好吧。」想也知道，春晃再次中招。
「小春你最好了，你對我真好……」
「嗯……晴康也很好啊……」
是誰剛剛講說晴康哪裡都壞啦！拍拍身上的雞皮疙瘩，葉哲嘉下定決心，拎起便當，像毛毛蟲一樣慢慢從教室門口挪走，遠離那些聽不完的淫聲浪語。
他救不了春晃的節操了，可是他還是可以救救自己的宇宙觀啊！剛剛聽見的、看見的，他都要當做幻覺！
葉哲嘉雖然加入茶道社，也選修了茶道的通識課，但並沒有打算將來以此為職業，只是純粹喜歡日本文化而已。
所以，吃完便當、睡完午覺，他現在很猶豫，到底要不要去社團。
每個禮拜三的下午是茶道社的活動時間，也就是說，指導老師會待在社團裡，也就是說！櫻川老師和春晃都會在。
那兩個人明明中午才在空教室裡偷情然後被他撞見啊啊啊好尷尬啊──
不行不行，那個是幻覺！是幻覺！
默唸了三次「嚇不倒我的」，葉哲嘉抓起書包，慢慢挪向活動室去。
「大家早啊……」探頭進去打招呼，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的社員們也分別回應他的招呼，雖然是內容比較傳統的社團，但只有在進行茶會時氣氛會比較肅穆，平常也就跟普通社團差不多。
「阿葉，你來啦。」社長走了過來。茶道社社長姓池田，是個留著黑色長直髮的傳統日本美女，超愛日本文化，冬天穿和服、夏天穿浴衣，葉哲嘉就沒看過她穿現代的衣服，「你的活動參加報名表還沒交喔。」
「啊，在這邊……還有報名費。」葉哲嘉從書包裡翻出文件和信封袋交給社長，「還好那天剛好有空。」
社長微笑著接過，「太好了，這種機會真的不多呢，我很喜歡樂燒，希望可以做個好用的茶碗。」
在日本茶道之中，會根據季節以及茶會的性質等等來更換茶具，茶碗當然也是重點，從以前就有「一樂、二荻、三唐津」的說法，樂就是指樂燒茶碗。樂燒是一種手捏的燒製陶器，製作上不講求形狀工整規則，反而是捏得很有手工感的那種才有個人特色，所以很適合新手入門。
茶道社每隔一兩個月就會舉辦活動，通常是去參加茶會或參觀各種茶道相關的工藝品，不過這次櫻川老師提議要帶他們去體驗樂燒，當然大家都很興奮。
葉哲嘉搔搔臉，「呃，是啊，我也很期待……」
「是啊，到時候──啊，老師來了。」社長回過頭。
教室裡響起充滿朝氣的招呼聲，櫻川老師所到之處向來都有一種偶像出巡、尖叫滿天的感覺，平常葉哲嘉也就是感慨一下而已，此刻卻有點頭皮發麻。
「各位同學午安。」櫻川老師身上穿的和服非常整齊，烏黑的長髮束成一束，安靜地垂落在他身後，連一絲亂翹都沒有。老師的身材很修長，穿著和服就像是昭和時代的美男子一樣，帶著一種屬於過去時光的韻味，特別沉穩寧靜。他不是五官深邃的那種帥哥，但臉上總是帶著淺淺的笑容，充分表達出「春風化雨」這個詞的意境。
當然，在葉哲嘉心中，是已經跟「雙重人格」劃上等號了。
做為助手的春晃穿的倒是普通的襯衫和西裝褲，手上提著屬於老師的公事包。
因為春晃非常嚴肅，也不怎麼跟學生們說話，所以平常葉哲嘉也不會刻意去注意他，此刻卻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整齊的白襯衫、扣到最上面的扣子，精緻卻冷漠的五官、緊抿的唇，透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禁慾感來，中午看到的景象猶如夢幻一般，瞬間讓葉哲嘉產生一種，說不定真的是自己午睡時作了春夢的感覺。
……不，再怎樣作春夢也不可能會是那種內容吧。
葉哲嘉盯著春晃發起呆來。春晃的皮膚有種冷冰冰的陶瓷感，黑色的短髮看起來又細又軟，一雙眼睛雖然漠然卻很清澈，像一汪冷泉一樣，眼神銳利又……嗯？眼神？眼神怎麼對上啦！？
葉哲嘉嚇得「唰」一聲低下頭，差點把脖子折斷了。
春晃不解地又瞥他一眼，轉頭跟上櫻川老師的腳步。
茶道社的活動室是木地板，必須要脫鞋進入，也沒有椅子，大家都是跪坐，葉哲嘉身為留學生，根本沒有辦法適應跪坐，往往坐下來每隔兩分鐘就要換個姿勢，跟毛毛蟲一樣扭來扭去，不過老師也知道他的狀況，跟他說過隨意就好。老師的坐姿倒是完全不會受時間影響，從頭到尾都非常優雅穩重，什麼叫做君子端方啊！
什麼叫做雙重人格啊唉……
老師面對學生們坐好，大家也都坐好之後就會開始今天的課程，而春晃向來都是坐在離他身後大約一步之遙的地方，隨時幫他遞道具或文件，平常大家都很專心，目光總是集中在老師身上，春晃再怎麼動作頻繁也很少會被注意到。
「……所以說，茶碗是茶道中非常重要的一環，很高興大家願意參與製作樂燒的活動……茶碗的種類以產地分為唐、和、高麗……形狀和材質……也就是說……藝術品或工藝品……」
傳進耳朵裡的老師的聲音顯得有些斷斷續續，葉哲嘉調整著坐姿，每隔幾秒就忍不住瞥一眼春晃。
春晃挺直背脊跪坐在那裡，同樣的姿勢讓老師來做顯得很優雅，他卻顯得很拘謹，在葉哲嘉的印象中，他也屬於能跪坐好幾個小時都不吭聲也不移動的人，但今天他卻坐得不是很穩，不時就會不明顯地輕輕晃動一下，並且像在忍耐什麼一樣蹙起眉。
身體不舒服嗎？
……啊。
啊啊啊──！不會吧！葉哲嘉猛然漲紅起臉，侷促地低下頭。
老師──老師你不可能真的那麼禽獸吧！老師真的把那種東西留在春晃的身體裡面嗎？這也太……都過幾個小時了啊……不會吧……
葉哲嘉把頭垂得更低，努力想驅散腦海裡的想像。
「我今天帶了一個天目茶碗。」櫻川老師回過頭，輕喚：「春晃。」
「是。」春晃打開公事包，從裡面捧出一個盒子來，打開盒子，裡面躺著一個陶製的茶碗，上寬下窄，形狀有點像是小一號的飯碗，質感古樸中帶著幽美，散發著黑釉的光澤，乍看之下低調，卻又無比吸引目光。
所有的人都發出了輕輕的驚嘆聲，高級的天目茶碗根本就是藝術品，貴得無法想像，更別說在這麼近的距離觀看了，即使他們是茶道社，使用的茶具也就是中等價位罷了。
櫻川老師輕笑了起來，「請放心，像曜變天目那種國寶我是帶不出來的，這是日本產的菊花天目，是當代的瀨戶燒。大家傳閱一下吧。」
同學們之間一陣騷動，想想要是那東西傳到自己手上然後摔碎了，葉哲嘉也是頭皮發麻，果然社長舉手發問：「老師，即使是瀨戶燒，價格是不是也……呃，不低？」至少不是他們這些窮大學生賠償得起的啊！
櫻川老師失笑著輕點了下頭，「確實如此，但各位學習茶道的同學必須要明白，茶碗，是一種茶具，其價值就是被使用，被用來盛裝茶湯、在茶人的手中被愛惜、賞玩、被磨擦出光澤來，我認為，這才是茶碗的最高價值。」
春晃輕顫了顫，葉哲嘉忍不住看過去，好像瞥見他的耳尖泛起一點紅色。
「葉同學。」
「是！」葉哲嘉悚然一驚，做出至今為止最標準的一個正座，挺著背脊直盯著老師。
「我記得，台灣的茶藝界也有養茶具的說法？」畢竟是不同的文化，老師常常會詢問他的意見和經驗加以比較。
葉哲嘉趕忙回答：「是的，我們也講究養壺，比起擺在玻璃櫃裡的茶壺，經常使用的茶壺會更有光澤。」
「謝謝你。」老師對他微微一笑，又繼續道：「經常使用茶具，其實就是一種養育，用茶水和愛意去滋潤，茶具才會展露出屬於茶具的光輝。而身為茶人，常常去撫摸茶具，才能熟悉使用的方法，做出最好的配置，所以大家還是傳閱一下吧，實際用自己的皮膚碰觸茶碗看看，這是非常重要的……不過，還是要小心喔，千萬不要打破了，我可不敢跟各位誇口打破不用賠喔。」
學生們發出了善意的輕笑聲，社長趨向前從春晃手中接過茶碗，仔細地碰觸、觀看之後又捧給了下一個人，同學們小聲地驚嘆、交談著，小心翼翼地把茶碗再傳閱出去。
葉哲嘉剛好是最後一個人，接過茶碗的瞬間不禁也有些驚嘆，入手的份量比預想中略重一些，陶質的厚重感和釉彩的光滑感一下子就渲染在皮膚上，就像老師所說的，碰觸是很重要的，不然也許很難想像碰觸著這個茶碗時，那剎那的冰冷，還有慢慢由於肌膚相貼而回溫的感覺。
鑑賞完畢，葉哲嘉也不好意思再把茶碗傳來傳去，於是直接站起身，走到前面，把茶碗捧給春晃。
春晃理所當然地伸手接過，兩人的手短暫地碰觸到了一下，葉哲嘉微微一顫。
──好冰。
男生的手這麼冰真少見，簡直像是沒有溫度一樣。
……對了，跟那個茶碗有點像。
葉哲嘉轉過身，走回自己的位子去。
「各位都摸過天目茶碗了，那我就來詳細說說天目茶碗的分類吧……」
老師的講解聲又響了起來，明明是很溫柔很好聽的聲音，葉哲嘉卻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
真的……好冰，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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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說一聲，雖然這種發展怎麼看都很像三批，但不會有三批，不好意思（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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