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賽不會吧!社長真的去了!」小陳半蹲著身體,從窗戶偷看外面。
「不可能成功的啦,對像可是我們一高的冰山美人欸。」小許推推眼鏡,氣定神閒地說。
「告白嗎?誰敢跟羅子軒告白!」一堆同學興奮地湧向窗戶。
「你們冷靜點啦!沒有告白啦!」小陳壓低聲音斥責。
如他所說,樓下的兩人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煽情的告白事件。
天文社的社長林哲豪正侷促地低著頭,而他對面的就是被稱為冰山美人的羅子軒。
因為一高是男校的緣故,只要長得女性化一點就會被冠上「公主」、「王后」之類的外號,而且每逢節日都會被迫收下一堆禮物,平常也要忍受所有人的愛慕和騷擾,不過羅子軒是不一樣的。
羅子軒雖然身材纖細但很高挑,雖然五官精緻,但那種美麗卻屬於英氣勃勃的凜然之美,再加上語氣冷漠、對人不假辭色,又是學生會的,還有身手其實很好,有曾經一個人打敗五個混混之類的傳言,總之要頂著那雙冷眼上去騷擾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氣,所以目前為止仍是大家只敢遠觀的高嶺之花。
對了,還有告白被拒想用強的白目被打到進醫院的傳聞,從那之後對羅子軒告白的人數就銳減了,所以看到勇者又出現了同學們才會那麼興奮。
但確實,林哲豪的目的並不是告白。
「流星雨?」羅子軒冷著臉,「我並不是你們天文社的社員吧?」
「呃……可是這是難得一見的,那個,呃,獅子座流星雨……學校也答應一整晚開放天文臺,所以我才想……呃……」林哲豪被他看得冷汗都下來了。
「林哲豪。」羅子軒漠然道。
「是!」林哲豪本能地立正站好。
「說話不要吞吞吐吐的,虧你還長這麼一個大個子,真是難看。」羅子軒冷哼了聲。
林哲豪愧疚地把頭垂得更低了。
羅子軒撇了下唇,有些侷促地捏緊了手,見對方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憤然轉身。
「等……等等!」林哲豪一急之下竟然直接拉住他的手,「不是社員也沒關係拜託你明晚一定要空出來到我們社團看流星雨!」
樓上看熱鬧的眾人頓時心想:他不要命了他不要命了他要挨揍了……
羅子軒頓住,但出乎眾人意料地沒有開扁,反而回過頭,氣勢凜然地道:「既然你誠心地邀請,身為學生會的幹部,我也不能不給整個天文社面子,剛好我明晚也有空,幾點?」
「八、八點。」林哲豪還沒反應過來,愕然道。
「只是我剛好有空而已,那就八點見。」羅子軒揚起頭,一瞬間表情顯得有些不自在,「你、你要抓著到什麼時候?」
「啊!對不起!」林哲豪立刻放手。
羅子軒冷哼了聲,甩頭走了。
「竟然下雨……」全社員都沮喪地蹲在望遠鏡前面。
位在郊區的一高是很好的天文觀測地點,地勢比較高,周圍沒什麼明顯的遮蔽物,光害也不強,本來不使用望遠鏡也應該可以清楚觀測到流星雨的。
「天氣預報不是說今晚晴天嗎?怎麼說下就下啊?」
「天氣預報可信嗎?我看跟流星許願還比較快呢!」
「作夢比較快啦!這樣沒流星了啦!」
「竟然下雨,美人一定不會來了啦!」
見社員們鬥起嘴來,副社長小許阻止道:「喂別說了,你們沒看到社長很沮喪嗎?」
眾人回過頭,林哲豪那個大個子正落寞地縮在牆角,仔細看全身好像籠罩著一團黑霧。
「哇社長……也對啦社長期待好久才找到的藉口……」
「這種天氣,再怎麼樣羅子軒都不會來的啦!」
「會來的!」林哲豪跳了起來,「羅子軒不是爽約的那種人,就算下雨他也一定會來的!」
「蛤?啊社長你是跟人家很熟喔?講得這麼果斷?」
對於社員的吐槽,林哲豪仍是信心滿滿地道:「會來的!羅子軒絕對會來的!」
天文臺入口傳來清冷的嗓音:「我當然會來,我是那種會爽約的人嗎?」
眾人大驚之下看過去,同時被羅子軒冷漠銳利的眼神震退一步。
時間是晚間七點五十五分,羅子軒跨進天文臺,雙手環胸,冷著臉走到林哲豪面前,「晚上好。」
「好、好……」林哲豪立刻低下頭,「真的很對不起今晚竟然下雨了……」
「哼,我又不是為了看流星,主要是為了守住承諾才來的,所以你也不需要道歉。」羅子軒高傲地撇開頭,「但不要誤會了,雖然天氣不關你的事,但關於你浪費我寶貴的時間這點,如果你硬要道歉我也是會收下的,不過反正我整晚都已經空出來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道歉的話我馬上就會原諒你的。」
「喔……那對不起。」林哲豪被他的反覆無常繞暈了,只好直接道歉。
「哼,沒關係。」羅子軒把頭揚得更高了。
「呃……打岔一下,兩位要不要過來這邊坐下等雨停?」社員小陳小心翼翼地問。
「對!那個,我們來等雨停吧?」林哲豪趕忙遊說,「天氣預報說不會下雨,所以這場雨也有可能只下一陣子而已,晚一點還是看得到流星的!」
「啊,那就勉為其難這樣吧。」羅子軒同意了。
由於椅子不夠,眾人在事先準備好的毯子上坐下,圍成一個圈,開始發放零食,但平常很嗨的天文社員們,卻因為羅子軒的關係而不敢造次,結局當然就是現場的氣氛很僵。
小許無奈地戳戳他們社長,壓低聲音道:「社長!人你招來的!做點什麼緩和氣氛啊!」
「做點……」林哲豪忽然漲紅了臉。
小許掩面無語。
「啊對對對!」林哲豪擊掌道:「我們來看投影吧!這樣就有星空了!」
「好主意啊不愧是社長!」小陳趕忙去啟動星空的投影儀。
「那個……雖然比不上科博館的……」林哲豪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只要夠打發時間就行了吧?你別老是這麼小心翼翼的,看了就煩躁。」羅子軒不悅地道。
「喔,對不起,我……盡量……」林哲豪苦笑著又搔了搔頭。
羅子軒撇開視線,看起來又更不悅了。
投影儀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投影出了滿天的星星,配上外頭唰唰的雨聲還算有氣氛。
見羅子軒又是一副快發脾氣的樣子,小陳趕緊活絡氣氛地道:「大家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哦這個好!」走投無路的林哲豪立刻附和,「那就按照慣例指星星……啊……」
他才剛想到不對,社員們已經很習慣地開始伸手指:「金牛座的畢宿五,下一個!」
「御夫座的五車二,下一個……這個!」
「獵戶座的參宿四,嘿嘿,這個呢?」
「參宿七啦太簡單了吧?下一個……啊……」
輪到羅子軒了!他不是天文社的啊!
見羅子軒冷著一張臉,全部人的冷汗都和窗外的雨一樣「唰──」地下來了,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羅子軒竟然開口道:「天津四,下一個。」
「你──你看得懂喔!」林哲豪興奮地直起身體。
羅子軒的臉泛起一層薄紅,但在黑暗的狀況裡並不是很明顯,他撇開臉,冷哼了一聲,「這是常識吧?換你了。」
「啊?啊?」林哲豪傻眼了,「啊……你剛剛指了哪一顆……?」
「哦哦社長──失敗喔──」社員們起鬨。
「不是啦!我只是沒看清楚啦!」剛剛那瞬間太興奮忘記看頭上……
「你想賴帳嗎?」羅子軒板起臉。
見冰山都配合了,全社員立刻開始喊:「真心話!大冒險!真心話!大冒險!」
「啊──好啦好啦!」林哲豪垮下肩膀,「真心話真心話……」
羅子軒的垂角微微向上揚了一點點,又抿住。
「那就由勝利的羅同學發問!」主持遊戲的小陳不厚道地說:「看你要問什麼內幕!例如說社長收藏了多少寫真集啦!最喜歡的AV女優是誰啦!內褲幾天才洗一次啦──」
「喂喂喂!」林哲豪抓狂。
「嗯……」羅子軒想了一下,才道:「那就……喜歡的類型……什麼的……」
「哈?喜歡的類型?」林哲豪漲紅了臉,「喜喜喜歡──真、真的可以講嗎?」
羅子軒被他的緊張感染,說話也有點結巴起來:「廢、廢話,回答問題才是遊戲規則吧!」
「那……那個……」林哲豪垂下頭,「就、就是……像是……那個……」
「快講啦!」羅子軒大吼。
「像你這樣的就很好啊!!」林哲豪深深低下頭,只能看到耳根紅得發燙。
「什、什麼……」羅子軒的臉也慢慢紅了起來,「我是男的欸!有什麼好喜歡的啦!」
「不是啦那個性別不是問題啦!是你說型!型!」林哲豪努力地想要解釋。
羅子軒都快跳起來了,「我什麼時候說行了啦!」
「不是啦!」林哲豪用力擺手,「就是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們社的望遠鏡壞掉了我很慌張但是整個學生會都很忙只有你陪著我填表單和跑各處室找老師──」
「你講話打一下標點啦!」羅子軒大喊。
「我就想說雖然表面上很冷漠但其實很溫柔對人很好的典型真好啊就這樣而已哦對了還有會做便當這點也很棒愛看書也不錯身手好也很讚雖然女朋友如果身手比我好我擔心會挨打不過如果是你打我的話我還算能接受──」
「打你的頭!打標點啦!」羅子軒臉紅得快炸開了。
「對、對不起……」林哲豪抬起臉,鼓起勇氣問道:「那!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喔,嗯……」羅子軒的目光游移了下,「指、指得出牛郎星和織女星的人吧……」
「我指得出來!」林哲豪眼睛發光,「就是那一顆跟這一顆!」
「但是誰要喜歡你這個笨蛋啦!」羅子軒大喊。
「咦──」林哲豪露出大受打擊的表情。
「是我的錯覺嗎……」旁邊靜默很久的小許推了推眼鏡,「我好像看到很多星星……」
「副社長!不是錯覺啊!大家都快瞎了!」小陳蓋著眼睛回答,又問:「我們是不是要提醒他們,這整個社團的人都指得出那兩顆星星啊?」
「不用了,他們兩個跟我們已經在不同世界了。」小許看了一眼努力縮得遠遠的社員們,「大家不要怕啊,我們繼續吃喝遊戲吧,在那兩顆一等星旁邊,我們根本就是衛星,沒有亮度不會被發現的。」
「我覺得,」小陳也努力遠離那兩個還在大喊大叫的傢伙,「重點是我們跟他們之間好像至少隔著三百億光年。」
「大家吃吃吃喔。」全社員開始化悲憤為食量。
好半天那邊的吵鬧終於告了個段落,林哲豪紅著臉問:「那個,因為今天下雨,可以的話,明天你要不要也跟我一起觀星呢?」
「要是明天也下雨,我們是不是就不用見面了?」羅子軒冷哼。
「我們可以一起吃午餐然後一起吃晚餐然後看星星……如果下雨就後天重複這個行程……」林哲豪努力提議道。
「看在你這麼喜歡天文的份上,我不給你面子好像也說不過去。」羅子軒揚起頭,哼道:「好吧,那我就接受你的邀請,明天也跟你一起看星星──但是!不要誤會!這絕對不是因為你是我喜歡的型什麼的!」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林哲豪顯然只聽進了前半。
兩人這才注意到了週遭的情況,現在已經是深夜了,雨還沒有停,睏的人就窩在毯子上睡覺,還清醒的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
「哇,已經這麼晚啦。」林哲豪見羅子軒揉了揉眼,小聲道:「你要是睏,要不要睡一下?」
「誰、誰要睡在你旁邊……!」羅子軒弓起背脊,臉上泛起微紅。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林哲豪的臉也紅了起來,「我真的沒有想過要跟你睡好吧我確實想過要跟你睡不是啦我所謂的跟你睡不是那個意思不過──」
「標點!」羅子軒低吼。
「抱歉。」林哲豪掩面。
「真受不了你……好啦那我就瞇一下啦,等放晴你再喊我,我可是想看到流星的。」羅子軒和衣躺了下來。
「嗯沒問題,我會叫你。」林哲豪保證道。
羅子軒又哼了聲,這才閉上眼睛。
林哲豪沉默地看著他,在投影的微微冷光之中,那凜然的容貌又更吸引人了。
羅子軒的呼吸逐漸平穩,大概真的很累,沒一下就睡著了。
林哲豪低喚兩聲,沒得到回應,做賊心虛地張望了一下,見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於是小心翼翼地俯身,迅速地在淡色的唇角輕吻了下,隨即坐直身體,掩住發燙的臉。
好像……不用等到流星,願望都會實現的感覺。
那晚的最後雨停了,不過林哲豪沒把羅子軒叫起來,對方壓在他肩膀上睡得很熟,出言叫喚總覺得有點不忍心。
烏雲散開的天空裡偶爾會有星光劃過,確實是很美很美的景像,錯過實在是有一點點可惜。
不過沒關係,我們總是還有明晚的星空。
到時候,再一起看星星就好。
(完)
*OMAKE*
羅子軒:什麼叫一點點可惜!我就是來看流星的你為什麼不叫我!(╬゚д゚)ノ
林哲豪:嗚對不起……(〒д〒)
小陳:比起那個,社長──我有看到你偷親羅子軒嘿嘿嘿──σ`∀´)
羅子軒:什麼!Σ(//д//)
林哲豪:你這吃裡扒外的──嗚啊啊對不起對不起!(〒д〒)
羅子軒:你這傢伙!你這可惡的傢伙!就算你是我喜歡的類型我也不原諒你了!(╬//д//)ノ
林哲豪:不要啊!我喜歡的類型就只有你了啊!(〒д〒)
小許:陳同學。(´_ゝ`)
小陳:是!(´・ω・`)
小許:請你現在立刻就為這一等星的光芒道歉。(´_ゝ`)
小陳:對不起!(´・ω・`)